最冷的冬天（二）（2 / 2）

店员小心翼翼询问：“失恋了？”张筱漫低头不语，甜品店内传来店长督促的声音：“小欣，快回来工作，别见谁都那么热心。”店员尴尬笑笑并安慰张筱漫道：“我该回去工作了，你别太伤心了，快点回家吧。再难过的事儿都会成为昨天的故事，就像风雨总会停，太阳一定会重新照耀。”</p>

“嗯，谢谢你的热水。”张筱漫礼貌道谢，踉跄站起来，眺望远方，缓慢前行，更迷茫地看着这座绚烂又缭乱的城市。心已荒凉的她，想不明白是什么让方寒这样迷恋，这样绝情，说放弃就放弃？是因为娄兰还是因为这座城市让她和他们之间的爱情在方寒心里变得无足轻重。</p>

张筱漫冥思苦想，想自己哪里不够好？哪里出了问题？苦寻无果，又开始搜寻曾经交往中方寒的不好，然，仍找不到答案。沉醉在美好的回忆之中，它像雪花般凝结在寒冬，任伤悲吞噬美好，冷漠冰封热情。抹不去的过往在绝望的深渊中沉沦徘徊，疼痛在血液里蔓延,越来越浓烈。</p>

她的世界只剩下灰暗，她眼前繁荣似锦的城市也变得落寞。饿的头昏眼花，望着街边客似云来的牛肉面摊，此时她身无分文，在衣服兜里翻找，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就是钢笔了，看了看面，又看了看笔，还是舍不得。心底抱有一丝丝侥幸，凑近忙着煮面的老板，饥肠辘辘的她，鼓起勇气开口请求：“老板，您能请我吃碗面吗？”老板看了一眼张筱漫未搭言。张筱漫手中紧紧赚着方寒送她的那支笔，颤颤巍巍地摊开：“我用这只笔换，行吗？”</p>

老板瞟一眼蓬头垢面的张筱漫，表情蔑视轻佻，呵斥：“去去去，我这儿小本生意，不救济要饭的，拿支破笔换面吃，亏你想得出来。我看你生的不错，去东莞吧，不仅有饭吃，还不累，我还会光顾你的……”</p>

更轻薄的言语入耳之前，张筱漫收回笔，放进衣服口袋里，拉上拉锁，默默走开：“一文不值，我最珍视的东西，连一碗面都换不来。”默默流泪，心里挣扎自问：“我该怎么办？要去找他吗？”微闭双目，想到他正和娄兰在一起，脑海里想象他们亲密的画面，相拥而眠，甜蜜亲吻……泪水肆意流淌，倔强的摇头否决：“不，我不要，不要去找他……可是，我该怎么办？”</p>

耳边两个争执的声音，一个妥协的劝说：“去找方寒吧。不问，不提，就当是一个老朋友，这支笔应该能换到回家的路费。”</p>

另一个倔强、高傲：“我不去，不能去，不能去……”</p>

一个忍住委屈：“去吧，什么都不问，不去管他和她怎样。只借钱回家。”</p>

一段一段的过去在记忆里盘旋，脑海中重温他们的爱情故事，而女主角换成娄兰。幸福的画面无情嘲讽心中最后一点的期待，最后一道心里防线彻底崩溃，最后的希望被碾压粉碎，痛得快要窒息。咬着嘴唇，泪流不止，坚定的告诉自己：“不去不去，饿死也不去，什么都没有了，仅存的这点儿自尊不能再没有了，死在这异乡也无所谓。”脚下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身体摇摇欲坠的，随时可能倒下去，本能地往方寒所在的方向走。</p>

方寒回到租住的公寓，带回来的礼物没有一件是娄兰喜欢的，也可以说方寒带回来的礼物都大同小异。各式各样的哆啦Ａ梦，各种玩偶各种带哆啦Ａ梦图案的饰品，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看着满客厅的卡通物品，脸上挂着孩童般天真的笑。那笑脸像极了张筱漫看到这些东西的笑脸：“喜欢哪个随便拿。”</p>

娄兰心里一沉，面色一冷：“幼稚。有人喜欢这些东西，我可不喜欢。”</p>

方寒无所谓的一耸肩，微笑道：“随你便。”</p>

娄兰早已准备一桌丰盛且美味的烛光晚餐，将屋子装扮得极具情人节的浪漫气氛，在这个美丽又陌生的城市，只有他们两个人最相熟。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娄兰仍然兴致高昂的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方寒喜欢的家乡菜，都是张筱漫曾经做过的，满心期待地看着方寒。兴致勃勃：“今天是初五，又是情人节，我们庆祝一下。”</p>

方寒盯看面前一桌子他喜欢的菜品，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欣慰或是惊喜的神色，眉宇间反而掠过丝丝不快，明亮的黑眸仿佛蒙上一层尘埃，显得十分黯然。长叹一口气，冷漠地盯看娄兰，不知是反感她的自作主张还是不请自来：“庆祝？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新年吗？本该举家团圆，亲朋好友欢聚，我却身在异乡。情人节吗？没有情人，跟谁庆祝？”娄兰尴尬站起来，转身打开音响，放了一盘刘若英的CD，方寒一皱眉，道：“我想听《安妮》。”</p>

娄兰道：“好。”换完碟片，娄兰再次坐到饭桌前：“王杰要在P城开演唱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方寒面无表情地注视娄兰：“不去。”</p>

娄兰问：“为什么？你不喜欢他了？”</p>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她不在我身边，看不看无所谓。即便想看，我也只想自己去看。”方寒苦涩地一勾唇：“我的钥匙，你可以还给我了。”</p>

娄兰尴尬一笑，故作镇静地转移话题：“东京好玩吗？”伴着动听的旋律，悲壮深情的音色，简洁直白的歌词，有最悲情的的效果，完美诠释了方寒此刻的心情。方寒神色木然，说着叫人似懂非懂的话：“我开始讨厌这个城市，它没有秋天，所以不会有秋风落叶缠绵的美景，也没有冬天，所以不会有白雪皑皑的景象。我喜欢东京，因为它有冬天，会下雪，和Ｃ城一样四季分明。”方寒眼眶微红地感慨：“好久没见过雪了，我在东京看到了。”</p>

“如果你喜欢四季分明的城市，我们可以去北京，上海也可以。那儿有秋天，也有冬天，冬天还不像Ｃ城那么冷。Ｃ城太冷了，我受不了，再也不想去。”娄兰自是明白方寒想念的不是Ｃ城的四季分明，不是秋风落叶也不是白雪皑皑，而是那里的人。方寒微微一皱眉：“可我的家在那里，我得回去。”</p>

娄兰贤惠一笑，再次转移话题，几分撒娇的口吻：“好啦，好啦，你想回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快点尝尝我的手艺，够不够地道，合不合你胃口。”</p>

方寒每道菜浅尝一口，皱眉苦笑，叫人看不穿心中所想，但可以确定的是冷漠客气地拒绝了她的一番费劲心思：“你做的菜很好吃，可是跟我喜欢的味道差很多。”娄兰虚心接受，期待方寒的意见：“差哪儿了？我下次改进。”</p>

“人，做菜的人不一样，你不是她。还有你毕竟不是北方人，做的菜和地道的北方菜差很多。你的拿手菜应该是川菜，不过我不喜欢。不是川菜不好吃，就是单纯的没有理由的不喜欢，就像不管你多好，我都不会爱上你一样。”方寒稍微顿了顿，似乎有几分哽咽，慢条斯理地语出惊人：“今天……我好像看见她了。”</p>

娄兰自然明白方寒说得她是谁，心里又惊又怕，故作镇静的否定：“这不可能，别傻了，如果她想来当初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如果她心里有你，想找你，早找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说罢，娄兰开启手边的红酒，并给方寒的杯子倒酒，方寒先一步拿开酒杯放到一旁，微微勾唇，静静欣赏娄兰波澜不惊的外表下蓄势待发的震惊和不安：“我不想喝酒，喝了、醉了反而更想她，更难忘记。酒对我来说，浇不了愁。”沉重叹息、满怀希翼：“我也知道不可能是她，可是那种感觉很真实。”</p>

“方寒，你能不能不再犯傻了。她根本不爱你，不可能来找你，更不会在这个时候。今天是正月初五又是情人节，张筱漫指不定跟洛飞哪儿开心呢，就算她没跟洛飞在一起，那也是跟家人团聚。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无论你想做什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人是我。”娄兰素日的娴静荡然无存，疾言厉色渐涨。张筱漫这个人这三个字，无论对方寒还是娄兰都是死穴。娄兰这会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半年多来，方寒第一次可以这么从容的谈论她，说明他已经看开了。仍抱有一丝希望，忐忑试探道：“你……不生她的气了，她……”</p>

“是啊，她不可能来到我身边，可她也离不开我心里。”方寒无奈又深沉地叹息道：“我是生她的气，可是现在才发现我更气自己，虽然像鼻涕纸一样被甩掉，但她还在我心里，那份爱始终不能终止。除非没认识过。除非，她对我一点爱情都没有，我想不会一点都没有吧，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不管她现在跟谁在一起，只要她开心就好。”</p>

“方寒，你不要再这么自欺欺人了行不行？张筱漫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如果她爱你，她会为你不顾一切。就像结婚誓词那样，无论贫穷、疾病，她都不会放弃你，她现在没在你身边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对她而言只是一件疗伤、报复的工具，随时可以丢弃或者替换掉。就像Ｐ城永远不会下雪，就算你永远期待，也只能是在梦里。”娄兰情绪渐渐激动，口不择言起来像拆迁工人一样用犀利的一字一句瓦解方寒重新建立起来的候爱城墙。</p>

方寒一勾唇，目光如炬地盯看娄兰，并没有丝毫被动摇，冷静且有条不紊地分析，驳斥娄兰的言论。并坚持己见：“如果真如你所说，她当时有很多选择，不一定是我。她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所以我在她心里和别人不一样。况且，是我提出要帮她的。如果她没爱过我怎么会有那么甜蜜的三年？那些都不是假的。还有，发生争执的那段时间，她最后的妥协是要我跟她领结婚证，她就跟我走，如果我不坚持先有经济基础，如果我答应她了……现在应该不会这么难受……”说着说着，无尽的后悔令方寒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双目微闭，过去快速在脑海飞转，心中复杂五味：“或许，有一天，再见面的时候，她说她不后悔，不后悔放弃我，不遗憾失去，也许那时我会彻底放弃，现在我还做不到遗忘。”</p>

“那她说的那些的话你都忘了吗？”幽怨得如一潭深水的眼眸中闪耀嫉妒和怨恨的光芒。娄兰压下所有心伤委屈，无能为力又无奈，却忍不住怨声诘责：“为什么？你还是忘不了她？她不要你，为什么还要让她占满你的心？难不成你还惦记着跟她重新开始吗？为什么不能把你的心腾出来给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你身边，为什么你看不见？你瞎吗？我对你的感情才是经得住任何考验的，你对她的守候和等待，根本没有终点。”</p>

方寒站起身，往卧室走，仓惶逃开脉脉深情的眼睛，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择不扣的负心汉。心烦意乱又满怀愧疚的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承诺过你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也累了，你该回家了。”</p>

娄兰突然解开过膝长裙，快步挡住方寒去路，双臂似八爪鱼般缠绕束缚住方寒：“我不走说什么我也不走，好不容易没有张筱漫，好不容易你的身边只有我，我不能走。”说罢，眼含委屈的泪，踮起脚尖，吻上方寒的脸庞，柔荑去宽解方寒的衬衫、腰带。</p>

张筱漫再次走回方寒住处，或许是方寒疏忽了，也或许是娄兰大意了，总之门没有锁。张筱漫几次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伸出颤抖的手去敲门，却戛然而止。因为透过虚掩的门她看了到屋内的情形，整个人僵住了，想要去敲门的手捂着嘴巴，泪如雨下地瞪着屋内：“我是疯了，才会回来自取其辱……”</p>

方寒也似乎从门缝中捕捉到门外的身影，推开娄兰，惊讶且惊喜大喊了一声：“筱漫？筱漫，筱漫……”一边喊一边整理衣衫冲出门，虽没见到半个人影，但方寒坚信这一次他看到了。内心接近失控又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激动低喊，生怕吓到她，更怕吵醒自己的错觉：“筱漫，是你来了吗？我看到你了，你出来。筱漫，你来找我了对吗？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筱漫……你出来……筱漫，如果你爱我，就出来告诉我，筱漫，张筱漫……”</p>

娄兰虽穿上长裙，但衣冠不整，头发松乱，香肩半露地出门，声音娇滴滴的：“怎么了嘛？关键时候跑出来？”边说边去拉只顾疯狂找人的方寒，看到电梯有下楼的迹象，方寒猛烈拍打电梯按钮，但仍需等待，猛然冲向安全通道，一步三个台阶还嫌太慢。索性，直接从楼梯的扶手滑下去，追到一楼却没能在电梯口看见他所想的人。电梯里出来的人只有娄兰，方寒扭头跑出去，歇斯底里的大喊：“张筱漫，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张筱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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