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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盅里盛着热气腾腾的小羊排汤，澄清的羊汤里的小羊排，都是精挑细选出最好的几块小排，大小肥瘦皆等同，再选数种温补的药材，小火慢炖数个时辰，最是养胃滋补，滋味甚是不错。

晶莹的大白米饭，喷香软糯，粒粒分明宛如小巧的玲珑的珍珠。余下的还有芙蓉鲤鱼、五味脯、跳丸炙、兰玉笋片。

“殿下，这些菜都是您平日最喜爱的，皆是陛下赏赐给长秋宫独一份的。”因为胡月微没有叫人伺候进食的习惯，宫人在布好银质碗箸后，便退到了一旁候着。

除了小羊排汤，这些吃食的确都是胡月微平日所偏爱的，只是令胡月微不解的是给她赏赐这些食物的高湛。

自从她再次见过高湛后，高湛就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前世连个正眼都不愿施舍给胡月微的男人，那日晚膳过后，就突然开始对胡月微嘘寒问暖，金银首饰，丝绸锦帛，赏赐之物就没断过。

高湛总是隔三差五有事没事的就出现在胡月微面前献殷勤，这令胡月微感到极为不适。好几回胡月微甚至故意惹怒高湛，想瞧瞧他的反应，却没料到高湛不怒反喜，还要倒贴上来，就连自己御用的神医徐之才，都是每个五日就前来为胡月微问一次脉。

胡月微一度怀疑高湛是不是纵/欲过度，所以把脑子玩坏了。

但仔细想想也的确没这种可能，所以胡月微突然生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假设......高湛，会不会也和她一样重生了一回。

倘若真是如此，高湛做这些事，是不是证明了他已经知晓了当年的前因后果，故而想对她有所弥补。

刚开始胡月微还为自己终于洗清了冤屈而感到欣喜，可没过多久，胡月微就发现自己终究不是普度众生的神佛，即使事实与她猜想的别无二致，她也无法真的做到无怨无恨，饶恕高湛曾经所犯下的种种过错，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克制不住，每一次与高湛的周旋，都让胡月微感到无比厌恶，只想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有所牵扯才好。

只是高湛终究是皇帝，而胡月微终究是他的皇后，带着这个身份，她此生也只能跟他生死不离，死后同穴而眠了。

胡月微脑海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倘若有一日，可以逃离这里，该有多好，世间百态，大好河山，煮酒烹茶，白马天涯，哪一个不比眼下的活法精彩快活的多。

前尘过往终是一笔糊涂账，胡月微不想念着，却也无法忘记，重重枷锁，只能由她自己带着。

胡月微浅尝一口羊汤，很是鲜美，有些惊讶地问宫人：“很久没有尝过如此鲜美的羊汤了，这汤也是陛下赐的？”

宫人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皇后殿下，这汤是长秋卿亲手做的，他本不欲让殿下您知晓。”

“云之。”胡月微的声音很轻很轻，不知不觉她也有五日未见到过云之了。

那晚风清月明，云之满脸苦涩的表情与那句‘我习惯了’，都深深刻在胡月微的心底，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除了心疼和不忍，胡月微也有些乱的心神。她感激云之为她所做出的牺牲，也可怜他的出生。

但她万万没想到云之却胆大到第二日，擅作主张将陛下所赐的药材都给丢了，还误伤了卢衣。

胡月微一时气不过，就多说了两句他的不是，没想到他还先生起气来了，这一气便是五日不见人影。

胡月微还不是怕事情传到高湛耳中，说他还不是为他好，可云之非但不领情，还和胡月微生起气来，该生气的人明明是她才对吧。

想到这里，胡月微彻底没了食欲，就在她放下汤碗再次抬头时，却发现云之就站在红色的纱幔外注视着她，透过层层纱幔，云之的身躯朦朦胧胧地，好似隔着烟云雾里看花，不甚真切。

四目相对，胡月微望着他故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看到我了呢。”

“殿下比之从前，气色好了许多。”他的声音温柔至极，亦从容淡然到极致，可胡月微还是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担忧，他巧妙地避开了胡月微的调侃，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不愿意再提起前几天的事，胡月微自然也乐意与他重修旧好。胡月微拿起汤勺，才想起来汤早就被她喝完了，又悻悻地将汤勺放了回去，有些不正经地对云之说：“那还不是托了你的福，真没想到云之你不仅人长得好，会弹琴，会医理，还会做药膳，我可真是得了个宝，不如你告诉我，究竟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宫人正欲上前为胡月微填汤，却听纱幔后的云之说：“我来吧。”

红纱微动，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挑起纱幔的一角，露出云之半张面容，半遮半掩的引起了无限的遐想，让人想要倾其余生去一探究竟。

胡月微神思不由恍惚了一下，竟然忆起了曾经早已淡忘的一段往事。

傲气如云之，前世胡月微也曾在宫中听到过关于这个少年诸多的流言蜚语，朝堂上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的出生，新政推行，被宗室贵族诬陷诟病，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挺身而出帮他度过难关。

因为在那些人眼中，就算云之再绝顶聪明又有什么用，肮脏不堪的人，即便是从淤泥里挖出来，还是同样的不堪，根本就不配与出生高贵的他们站在一起，就连云之这个名字他都不配拥有。

前世的某个雪天，在光线昏暗的长廊转角处，胡月微见到了正用衣袖擦拭额头的云之，他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看上来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