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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的睫毛轻轻垂下，遮挡住了清亮的眸子，问道：“是什么让殿下生出了这样的感慨和疑问，殿下若是有何烦恼，大可直接告诉云之，云之都会毫无保留的为殿下分忧。”

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对云之说，只是胡月微此刻也仅仅是有所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便胡言乱语，未免轻浮了些，况且此事事关太子，不可鲁莽。

胡月微虽然信任他，但许多时候多少还是会有所留意，毕竟他与别人很不同。他若是真如卢衣那般单纯，或许胡月微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但云之这家伙，实在太圆滑，太聪明了些，而且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真的不像是久在风尘中摸爬滚打可以培养出来的，这叫胡月微不得不防。

胡月微略略迟疑，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没什么，就是无意间想起，随口问问你的看法。”

云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她的动机，看她的神情分明写着认真，而且从她方才的反应来看，明明是在为什么事而苦恼着，不像是寻常与他玩笑时的模样。

究竟是在隐藏什么，又是什么叫她连自己都开始提防着了？

云之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却没有挑明自己的心思，只是像往常一般安静地微笑着倾听。

胡月微又想了想，发现自己的嘴真的不巧，想要寻些别的什么来转移话题，都不知自己还应该对云之说些什么，瞧着对面安静地眨着眼睛的少年，胡月微很是苦恼，可更多的还是心虚。

想了半晌胡月微也没能想出些别的有趣的事，便只能硬着头皮对等待许久的云之道：“我，只是一时心情不佳，你也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很晚了，回去睡吧。”

说完这蹩脚的借口，胡月微也只能选择速速逃离面前人的视线，她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云之的声音，他说：“殿下难道真不想听听云之的想法吗？”

胡月微脚步一顿，只听得身后那道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知是什么叫殿下产生了这样的念想，但是，我想告诉殿下的是，只要心中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认定了想法，即便是隐藏再深、再好的人，总有一日也会露出蛛丝马迹，绝对不会是无迹可寻的。”

“只要想，便可以。”

听完云之的话，胡月微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她慢慢回过头，对着云之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仿佛破云而出的阳光，叫人不敢逼视，即使月光清冷，依旧难掩它的耀眼，“多谢，我已经明白要如何决断了。”

她的话语比之前坚定了不少，显然是已经想通了，云之虽不清楚她因何事而伤怀，但只要能叫她释然，云之便觉得自己方才所言并非全无用处。

目送着胡月微离开后，云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他抬起紧握成拳的手，在眼前慢慢展开。

但愿......是我想多了。

就在胡月微与云之在长秋宫里相互试探猜测对方的同时，西堂的高湛却是正在与和士开博弈较量。

自南阳王被送往晋阳以来，高湛每日都在为天象之说忧心不已。

“大家您是真的信太史令所言的，荧惑守星之说？”和士开抬头望着对面神情阴鸷的皇帝，犹豫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高湛捻着棋子，没有说话，一双剑眉凝的是越来越紧，眼底带煞，也不知他是在为当下棋局的走向而烦心，还是厌烦和士开问这样的问题。

良久，高湛直起腰杆，将手中的黑子扔入棋篓，眼下局势以明，黑子明显占尽了上风，他知和士开是有意放水，所以既然知道结局如何，那么这盘棋也就没了再进行下去的必要，“若是从前，朕肯定不会相信，但如今，朕不得不信，不得不防啊。”

“朕原以为，只要有人担下这次劫难，便可保全朕的江山永固，可这几日朕还是时常忧心，灾祸会降临在朕的头上啊。”高湛说着话，手便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身侧摆放的酒樽，正准备端起，却被对面的和士开给拦了下来。

高湛嗜酒，几乎每日都离不开酒，和士开再三劝阻，看着他忧心的模样，高湛不由大乐道：“一杯而已，无妨，卿乃朕知己也，难道还不能理解朕的爱好吗？”

和士开极力阻止，是因高湛嗜酒如命早已患上了无法根治的气疾，和士开并不知道高湛是何时爱上了酒水，也不知他这气疾是从何时开始，看着高湛的神情，一时间便由不住的心软，最后也只得一句，“那便只此一樽，不可贪多。”

“说一樽，便是一樽。”高湛面露喜色，连忙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可还不待放下酒樽，他的脸便被涨的通红，弓着腰剧烈咳嗽起来。

看见高湛整个人蜷缩在那，咳的掏心掏肺的模样，和士开连忙上前扶住高湛，不停帮他顺着脊背，高湛一面咳嗽一面问道：“这几日......咳咳咳......皇后......咳咳……可还好？”

“好。”和士开宽慰道：“皇后殿下是能够体谅您的。”

高湛没有说话，如今在朝中可用的武将不多了，斛律光与兰陵王都是抵御周军，击退突厥的良将，而剩下的士族在朝中即使并非武将也是文臣，他们的关系十分密切，未来朝中不能没有他们，所以万万动不得。

高湛深深叹气着，拍拍和士开扶着自己的手，无奈地道：“你还是不了解她啊，她若是寻常女子，朕也无需让你日日费神去开导她，她哪里都好，可就是太有思想了，朕多想她与其余女子一般，一心只知讨好自己的夫主，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