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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高湛穿着单薄的中衣,一个人站在窗边,想起今日所见的那个叫云之的少年,高湛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只是当时无论怎么想,他都无法从往日的记忆里挖出这么一个人来。
直至方才,他才依稀记起了这个少年,高湛记得上辈子见到云之的时候要比现在早出近一年还要多,上辈子没有高俨,云之正是和士开向他举荐的那个白衣少年,云之从胡月微的长秋宫出来,走入朝堂的那一刻开始,便在短短数月间掀起了一场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当时面对群臣的打压,他独自率领兵马奔赴了前线,凭借一己之力守了边境数年安定。
高湛虽然欣赏他的才华,却因他身上偶尔透露出来的一股戾气,打心底里不太喜欢他,因为当时他在那少年眼中总能有意无意的看到那无边的血气与隐忍在艳丽容貌之下的对权力的蓬勃野心。
即便时隔多年,高湛仍然对他狠厉的手腕记忆犹新,当时高湛有想要除去他的想法,但就在那之后胡月微的死,给高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再无力去管朝堂诸事,加之后来高俨特别愿意与云之亲近,而云之对高俨也算是鞠躬尽瘁,全无二心,久而久之高湛也就再不曾注意过这个少年。
然而今日再见到云之,高湛却觉得那少年和他前世所见变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容貌虽然相同,但心性却比前世淡然了许多,身上那股戾气也完全看不到了,今日他问他想要什么奖赏,他竟然说自己只想守在皇后身边什么都不想要,这倒是令高湛感到非常意外。
※※※
北魏末年,高欢逐渐控制朝政,为后来的高洋顺利废黜当时的傀儡皇帝孝静帝,禅位称帝奠定了坚实的政权基础,将都城定在了人文荟萃,繁华风雅的邺城,以获取汉人士族的大力支持,又以鲜卑士族居多的晋阳为别都,主防御军事。
在历代帝王精心治理下,这座后起之城,在短短数年里便在城建、人口、兵备等方面达到了可以媲美都城邺的高度。
正因晋阳处在一个较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上,就更加突出了它独特的战略优势,高欢曾在晋阳附近的侨置六州设立六州鲜卑晋阳军,从而充实晋阳的防御能力。
但为了降低晋阳的军事威胁,起到更好的控制晋阳作用,高湛在继位以来,加大了中央集权的力度。
边境的将领全部启用了皇族宗室和外戚,对晋阳进行全方面掌控,而他自己也时常造访晋阳。
虽说之前的历代帝王都会如此,但高湛无端在邺城与晋阳之间往返无疑是最频繁的那个,或许也是迫于两国交战的无奈,高湛就更加关注如何全面且完善的控制这座就似双刃剑的别城。
尤是周国的权景宣不仅在短短时间内就带着他的南路军,成功的围取了豫州,还迫使豫州刺史王士良开城投降。
很快齐国不仅失了豫州就连永州共计一千多兵,也一起送给了周军,无奈周军兵强马壮,声势浩大,而齐军兵马明显不足,这导致率领部下抵御周军的大将耶律光与兰陵王高长恭虽然有夺回失地之心,却迟迟不敢轻率出击讨伐豫、永两州。
高湛才至晋阳,便得到了洛阳危急的情报,连忙派人日夜兼程将正驻守在北方抵御突厥的段韶召回了晋阳。
在段韶入殿时,高湛正坐在殿里的台阶上等候着他的到来,“平原王,朕终于等到了你。”
高湛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亲自上前从地上将段韶扶了起来,“免礼。”
“平原王朕长话短说,如今洛阳城岌岌可危,朕想请王去救援洛阳,但突厥在北方不断侵扰,亦需防备,这当如何是好?”这一次高湛对待段韶的态度明显谦和了许多,再也没有了以往直接发号施令的威风。
虽然在平日高湛的确是霸道蛮横了些,但在大事上高湛也是毫不含糊,到了这个时候,是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国家存亡,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况且,就在他让宇文护的母亲与宇文护通信,力排众议要与宇文护谈交易的时候,段韶就曾告诉过他,可能会出现的某些问题,段韶说:“宇文护此人毫无信用可言,曾经晋阳之战前,他曾派遣使者表达过要与我们永结友好的意想,随后便不停派兵开始攻打我们。宇文护对外为丞相,但其实暗中操控,对内为王,既为母亲请和,却不派一介之使申其情怀,这其中必定藏有阴谋。若就此将其母送还,岂不是正中了他的奸计,让他以为我们是在示弱?”
“陛下应当暂时将此事滞后,等那宇文老儿何时诚心正式派遣使者来和我们和谈,陛下再将其送回也不迟。”
段韶一语成谶,甚至可以说是料事如神,但当时遭受到全臣反对的高湛,就因为放不下这个面子,又因段韶说话不讲究方式方法,一通忠言就将高湛这个皇帝扁的一无是处,而和士开又在背后不停煽风点火,高湛实在气不过,便决心非要将这个真给较到底,再不愿顾及他人的反对,就这样给宇文护送去了一份诚意满满的五十大寿的寿礼。
如今宇文护真的和段韶说的一样,说翻脸就翻脸不认恩情,有绝大一部分都是高湛他一手促成的结果,他当然硬气不起来了,只有乖乖听从段韶的安排。
高湛虽然说的非常客气,但段韶还是察觉到了高湛话语中的另一层含义,有备而来的他,直接跪倒在地,抱拳答道:“陛下,北虏侵扰边地,不足为惧,如今西羌窥视逼近内地,这才是心腹之疾,臣请求受诏南行。”
高湛虽然不说,但段韶却是心如明镜,高湛这次叫他回来,表面上是为了同他商议战事,但实际上高湛的心里早已拿定了主意。
不出段韶所料,高湛看着段韶眉宇之间的心喜之色昭然可见,先是将他重新扶起,然后又用一种亲切的语气对他道:“朕的意思也是如此,既然王与朕的想法一致,那朕就即刻下旨,命卿督察一千精骑,即刻从晋阳出发。”
“臣,段韶,定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这一次为了鼓舞士气,高湛终于决定不再只是坐守晋阳空等捷报,而是随着大军亲自南下攻讨。
不过短短五日时间,他们便渡过了黄河,在洛阳一带成功与斛律光、高长恭会面。
邺城虽处北地,却与晋阳完全不同,在这里上至士族下至百姓无不是崇尚着南地的建康的风雅,即便曾经的君主极力想让自己的国家鲜卑化,但最终还是难以改变邺城士族骨子里对汉人风骨的向往,也就促使了邺城从不缺乏风花雪月的特点。
无论何时,邺城永远都不会缺少歌舞琴曲,脂粉暗香和数不清的风月□□,即使洛阳早已硝烟弥漫,远在千里的邺城也依旧是一番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东平王高俨小小年纪便敢让太医用钢针直接刺入喉咙来治疗喉疾,整个过程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英勇壮举,在那天后轰动了整个邺城,百姓们纷纷拍手称赞,就连宫里的女官与宫人在看到高俨的车驾时,都不由投来钦佩的目光,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还是有不少人会在茶余饭后提起这件事。
在高湛离开邺城准备前往晋阳的时候,高俨便在他的支持下走进了含光殿,协助太子处理政事,虽然对外宣称是在协助太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不过是拿来哄骗民众的幌子而已。
“今日叫你们来,只是想让你们陪我说说话。”胡月微跪坐在席子上,双手压在膝上,面容恬静温和,美好的宛如画中仙。
自从合欢那件事发生后,其余诸位少年也安分了不少,至少再也没有人敢背着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这也让胡月微放心了许多,深宫常日无聊,除了偶尔前来问安的妃嫔之外,这偌大个长秋宫就只剩她与几个宫人大眼瞪小眼,实在太无趣。
原先因为有云之,至少还能有人陪她谈天说地,聊些她从未见过的民间趣事,可是如今云之时常前往含光殿,帮助高俨处理政务,忙的不可开交,便很少能有空闲的时候,更别提如原来那般陪她谈笑。
云之这么一忙,便是数十日的光阴,从前胡月微竟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依赖云之,这才短短几日不见而已,她竟然就开始不习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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