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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月微坐在殿中,左手捧着萧远归新写的诗文,右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琴声幽咽婉转,像是深藏着某种难以倾诉的百转柔肠,却又更像是一个自持高情的君子,独自一人临于深秋感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正襟危坐的萧远归,说道:“诗是好诗,琴也是好琴,但我怎么觉得这首诗,暗有所指呢?”
“殿下想多了,这就是一首普通的诗文。”萧远归收回视线,毫不留情面地将胡月微的猜测丢到地上。
“那好吧,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也只当自己是想多了。”虽然萧远归否定了胡月微的猜测,但胡月微却不会因此改变她对这首诗的看法,她不信萧远归会甘心一辈子当个乐师。
萧远归道:“我听说,东平王准备让郑氏的小公子前往边地?”
“是,郑鹤出生于荥阳郑氏,阿姊又是长恭的正妻,在邺城颇具声望,况且现在除他之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虽说战火纷飞的洛阳与邺城尚有千里之遥,但邺城也多少受到了些影响。
郑鹤虽然年岁尚轻,但应该会是一位不错的将领,况且云之也说过他会找一个可靠的人随郑鹤一同前往边境,想到这里,胡月微不由对云之更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这才多久他便将郑鹤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同时也摸清了萧远归的身份,而他这次向高俨举荐的那个幕僚,正是萧远归。
胡月微一直以为,这些年来朝野上下早已无人再记得萧远归是萧梁王室之后的事实,可没想到云之却早已洞察了萧远归的身份,也知道了萧远归不止是只会抚琴写诗。他也曾深入朝堂,只是他的性格太过刚烈,也太过理想化,根本不懂所谓的为官之道,因而得罪了不少人,但即便是不适合朝堂,萧远归身上的才华也的确不该被埋没。
胡月微静静瞟了眼远远端坐的萧远归,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胡月微冲他笑了笑,说道:“易安,你可愿跟随郑鹤一道去。”
萧远归一惊,连忙从席子上站了起来,俊秀的面容上现出一种极微妙的神情,仿佛千年冰雪初融,不敢置信地看着胡月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远归的目光变得有些迷惘,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完全不敢相信,此生他还可以,等到离开这座牢笼的那一天。
“怎么,我还会骗你不成。”胡月微失笑道。
她明白在说出这件事的时候,萧远归的内心一定会有所动摇,这些年来,他一直将自己向往自由的心锁在重重枷锁之下,不敢去直面自己内心的声音,所以才会借着写诗来抒发自己的真实情感,才写出了那么多伤春悲秋的诗句来。
以诗寄景,何尝不是在以景寄情。
相对于萧远归眼下似梦似幻的恍然,胡月微却非常确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来到萧远归面前,与萧远归隔案对立,将萧远归新作的诗交还到他的手中,道:“易安,我知你并不怨恨我当年将你强行留在身边,还让你做了这么久的乐师,但我也知道你的志向,原本我是担心的,我觉得以你的心性根本无法立足于朝野,所以我将你锁在身边,只是不想你会出什么意外。”
萧远归握着那张白纸,皱了皱眉,道:“是你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没命了。”这句话是她的真心话,“留在你身边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或者换句话说,我是真的不适合入朝为官,当个闲散乐师挺好的。”
胡月微笑道:“那好吧,就这一回,就这一回,全当帮我一个忙,等你这次回来后,若是还觉得当个逍遥快活的乐师适合你,那我便再也不强求你了,好不好?”
萧远归有才华,心思也足够细密,至于宁死不屈的性格,胡月微也相信这些年的磨练,多少能让他学到不少,他骨子里既然还有萧梁皇族的傲气,心里既然还对朝堂有所留恋,那胡月微就更不应该在他没有认清这一点的时候,就将其强行扼杀。
胡月微给他这个重返朝堂的机会,也同时留给他余地,便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人事,至于萧远归他自己怎么想,后面还会有哪些变故,这些都是无法预料到的。
胡月微只能给他不留遗憾的机会。
萧远归在胡月微身边这么久,就没有一天是真正完全脱离胡月微走出皇宫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胡月微这么说,萧远归起初是不敢置信,可后来渐渐地,内心深处又突然生出一种恐惧,对离开胡月微独自面对外界的恐惧。
“怎么?舍不得我啊?”见萧远归的神情越来越拧巴,胡月微忍不住便想故意逗逗他。
不出所料的,在听完这句话后,原本还在沉思的萧远归,就突然沉了脸,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冷哼道:“才没有。”
胡月微忍着笑意道:“是是是,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
萧远归注视着胡月微的面容,问道:“你可会等我回来?”
“会。”
胡月微脱口而出,却让原本满怀不安的萧远归平静了许多。
“一言为定?”
胡月微想了想道:“我等你回来为我弹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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