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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不觉中,他二人便走进了另一条街道,看着街道两侧的红楼酒馆,高长恭不由唇角上扬,欣慰地说道:“看着权势人家设立的酒馆茶肆,还是一派热闹景象,便可知邺城百姓依旧生活的无忧自在,倒也不妄前线将士们浴血沙场,换来的家国平安啊。”
部下纷纷附和,道:“是啊,保家卫国,想要看到的也不过如此。”
此言正中高长恭心意,他仰头朗声大笑。这时,一位青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左前方,在看到高长恭时,男子儒雅地朝着高长恭深深一揖,朗声道:“下官见过兰陵王,见过王妃,得知兰陵王今日入城,我等特地在此烹茶久候,今日飞星馆有轻歌曼舞,还需兰陵王一顾。”
高长恭问道:“歌舞何名?”
男子躬身答道:“兰陵王入阵曲。”
郑婷一怔,有些奇怪的望向高长恭,高长恭低头便对上郑婷投来的目光,看着她幽深的眸光,高长恭以他最低润动听的嗓音,温声问道:“阿婷可有兴趣一观?”
齐国兰陵王,音容兼美,且最擅舞蹈。他不但善歌善舞,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歌舞这方面的鉴赏天赋,无论是宫廷雅乐,还是清商乐、北歌、百戏他都颇有研究,所以无论是什么歌舞,只要由他亲自鉴赏过的都可登上士族宗室的大雅之堂。
“去赏一赏也是无妨的。”郑婷答道。
高长恭道:“好,那就依王妃,咱们去赏一赏,这兰陵王入阵曲。”
高长恭牵着郑婷与部下一同走进飞星楼,就在这时,楼中忽然想起一阵‘咚咚咚’的点点鼓声,随着楼中的灯火被一盏盏接着点亮,殿中一位红衣美人手弹琵琶,琵琶声随着她的葱白莹润的手指渺渺流淌。
后来,笛声破空而出,鼓声越来越快,十几名身穿战衣的男子手持长剑随乐而舞,乐曲时而柔婉时而刚强激昂,男子且舞且吟,美人或长袖舒展或奏响器乐,将高长恭率领五百骑兵闯入敌军包围圈,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最终反败为胜,成功解救金墉城时的场景表现了出来。
这支军队舞乐简单大气,但却又将将士们的豪情壮志视死如归的情感,展现的淋漓尽致,看上去又是这般华美而盛大。
最后,乐声渐止,舞台上唯剩一位男子,手握假面,缓缓遮住自己的面庞,最初亮起的烛火,一一熄灭,唯有古朴悠扬的琴萧和鸣,独留悲壮浑厚。
屋中的灯火再次被点亮,方才那位青衣男子再次来到高长恭面前,作揖问道:“不知兰陵王以为如何?”
高长恭点头道:“甚是不错。”
刹那间,阁楼上同时传来男子的欢呼声,青衣男子更是兴奋,“此曲本是将士与百姓为歌颂您而作,如今能得到您的赞扬,实在领我等受宠若惊。”
“对了,方才那个弹奏琵琶的女子在何处?”高长恭忽然开口问道。
青衣男子显然是没想到高长恭会突然问起这个,他有些为难的瞟向一旁与高长恭并肩而立的郑婷,投去询问的目光,郑婷默默颔首,青衣男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拍拍手,高声道:“你们都出来。”
男子声音一落,所有人包括方才那位红衣美人无不是欢喜而来,青衣男子看着她唤道:“娉婷,上前来。”
红衣美人抱着她的白玉琵琶,款款走来,向高长恭盈盈一福,“妾向兰陵王见礼。”
“免礼。”高长恭走上前,从美人手中取过琵琶,慢慢拨弄,“你琵琶弹得极好,只是指法还略有涩意,可是方才紧张了?”
美人脸颊泛起红晕,声若蚊吟地应了声。
高长恭笑道:“下次可不能再如此了。”
其实,美人的琵琶技艺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般人根本听不出什么问题来,只是高长恭这人天生就对这些敏锐的很,郑婷看着高长恭的背影,痴痴笑着。
就在高长恭准备将琵琶还给美人时,身旁的青衣男子突然大声道:“兰陵王当心。”
男子持长刀从阁楼上跃下,抬手朝高长恭劈来,郑婷惊呼一声,高长恭当机立断,手腕一反,用白玉琵琶接住男子的刀刃,‘铮’地一声,琵琶上的五根弦齐齐被刀刃切断,发出刺耳的声响,青衣男子见状连忙眼疾手快的将红衣美人向后拽去。
男子双手握刀用力向高长恭压去,高长恭看了眼自己的部下,大声道:“护好王妃。”
“唯”
瞬间那些持刀的部下便将郑婷围了起来。
“长恭。”郑婷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在看清男子的面容后,高长恭双眼微微眯起,冷声道:“又是你,这都已是第五次了,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男子道:“兰陵王不必知晓。”
高长恭与这男子交手过几次,知道他的刀法虽然厉害,但内力不足,只要待他力量不足时压制住他,便可完全脱身,所以高长恭并不着急,攻与守,自然是守比攻来的轻松,况且郑婷和部下都在这里,高长恭自然也要拿出比平日更好的水平来对付眼前这个男子。
高长恭往后退出一步,又躲过男子一招,他见招拆招,有条不紊地接下男子接连数招,最后他先是打掉了男子手中的刀,接着又是一个转身,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男子胸口,男子当场飞出数丈,撞开虚掩着的窗棂,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众人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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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之后,胡月微便一直对于那日萧远归遇刺的事耿耿于怀,虽然萧远归最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胡月微还是非常介怀,行刺之人行晨都调查过,确定是彭夫人授意,由他人安排,彭夫人的目的非常简单,她只是想趁机除掉萧远归,让齐安王高廓顺理成章的顶替萧远归的位置,但她却低估了郑鹤的实力。
最初胡月微以为彭夫人的手段,不过是恃宠而骄后的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她如何能想到,彭夫人想要的原比她以为的要复杂的多,她本无心去与后宫女子计较,但现在她似乎不得不去计较了。
“家家,你在想什么呢?”高俨脆嫩嫩地声音想起,胡月微应了一声,垂下眼眸,用手轻轻抚着高俨的额头,高俨舒服的眯着眼睛,又往胡月微怀里钻了钻,奶声奶气地说道:“待在家家身边,感觉真好。”
自胡月微从洛阳回来后,高俨便强行搬来了长秋宫与胡月微同住,无论胡月微如何劝说,他都不肯回去,胡月微拧不过他,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明日便是元日了。”胡月微心不在焉地缓缓说道。
傍晚的风穿过长廊,自湖面吹来,将假山上一点未能融化的薄雪吹散,在暮色逐渐笼罩的时候,云之一人悠然地立在铺满明亮星辰的夜幕下,望着遥远的天际。
云之微微眯起双眸,看着假山下一位小宫人独自抽泣,之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便见她躲在那哭,如今都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了,她竟还在这里不曾离开。
没过多久,云之又看到一名女子行来,见到那女子后,云之自然而然地微微一笑,那女子仿佛是感受到云之投来的视线,她抬眸与云之四目相对,片刻她又收回了视线,屏退了身后一直跟着她宫人,单独与那宫人交谈了几句。
待那宫人离开后,女子施施然地来到云之面前,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娇滴滴地抱怨道:“长秋卿可真是个有闲情逸致,却铁石心肠的男子啊,见到人家哭,却还能置身事外,在这看着,男人当真都是狠心的负心郎。”
女子的声音实在令人很难接受。
云之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头,可却并不会因此吝啬自己的笑容,“阮昭仪,这话可不能乱说。”
冯照之妻阮氏,从入宫的第一天起,就夺走了高湛所有的宠爱,叫后宫其他女子嫉妒不已,但也只能是在背地里暗暗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毕竟无论是容貌还是在床笫之间的直接奔放,都无人敢于她比。
阮氏的确生的美艳动人,正如她的夫主冯照曾对高湛说过的,阮氏天生尤物,内外皆动人,就连声音都是格外的魅人,柔软的令人沉沦,销魂蚀骨,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女子。
阮氏目若秋水,流转间顾盼生辉,她盯着云之的面容,娇笑道:“哦是吗?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途径此处而已。”云之看着眼前妖娆的女子,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纵使阮氏再如何令人心迷神往,云之都不曾将她放在眼中,看了女子一会,云之转身说道“我倒是很好奇,昭仪方才与她谈了那么久,都谈了些什么。”
阮氏掩唇说道:“说来你可能都不信,那宫人是重锦宫的阿宝,因为受了欺负才躲在这偷偷哭鼻子的。”
“更有意思的是......”阮氏来到云之身边,伸手抚上云之的发梢,又顺势环上云之清瘦的腰身,面颊贴着他的脊背,娇滴滴地道:“皇后殿下曾是她的旧主,知道她受委屈后,竟将自己的凤簪赠给了她,那阿宝竟还不知殿下这是何意。”
云之挑眉,低头盯着那环抱着自己的手,抬手握上阮氏柔嫩的上手,毫不留情地其甩开,翩然行出数丈,冷声道:“所以,昭仪便好心提醒了她。”
被当场拒绝的阮氏,就好似彻底来了兴致,她三两步追上云之,拉住他的衣角,待云之转过身时,她便笑着踮起脚尖,搂住了云之的脖颈,“你还是第一个不曾正眼瞧过我的男子,这反倒让我对你生出几分兴趣,难道我便如此不堪,还是我的容貌不及皇后好?”
“自然不是。”云之想要推开她,可伸出手后却又不知该怎么去推,推哪里,面对阮氏这种送上门赤/裸裸的勾引,云之也只能受着,因为就连胡月微都不知道,这个平日里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家伙,至今时今日都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
可即便如此,云之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样,故作深沉地问道:“昭仪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阮氏似是被云之这句话给逗乐了,她埋在云之的胸口,使劲抖动着身子,好一会,她才重新抬起头来,凝视着云之秀丽地容颜,道:“你不知道吗?任何一个娘子,在被她的夫主抛弃的时候,就都已经死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会有所例外。”
说到这里阮氏眼中流露出一抹绝望来,云之静静看着她,却也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不曾有过半分的动容,阮氏玩够了,只觉得这人冷漠的令人心底生寒,她伸手推开云之,道:“原本还想与你春风一度来着,但你这人实在无趣的很。”
“该做的我都帮你和你的皇后殿下做了,接下来就看皇后殿下的表现了哦。”阮氏来到云之身边,缓缓说道:“哦,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看好你的皇后殿下,她心善的很,若是她坏了你的好事,你可别后悔呦。”
“无需阮昭仪担忧,她,我自会看好。”
“别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
在阮氏走后,云之慢慢伸手捂住心口。
这是怎么了?云之皱着眉颇为不解,他只知道从阮氏说完“皇后也不会例外”开始,他的心就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坠入深海最深处,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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