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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月微在睡梦中隐隐听到了高俨抽泣的声音,待神智恢复后,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跪在床边的云之突然伸出手,遮住了胡月微的眼睛,冰凉的手指掠过,迫使她重新闭上了双眼,另一只手又在她手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高俨的目光阴沉、狠戾,就好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早已不再是昔日他最为喜爱的父皇,而只是一个重伤他母后的元凶。

仇恨的目光和恶毒的语气,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它就仿佛是杯轮回了两世专为高湛而酿就的毒酒,无色无味却最是伤人致命。

心上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划开了一般生疼,此时的高湛唯余失望,他对高俨一直宠爱有加,自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了一个父亲应该尽到的全部责任,他将自己爱全都给了眼前这个孩子,却还是无法取代胡月微在他心中的地位。

高湛转身,心不在焉地对宫人道:“照顾好皇后。”

见高湛从殿中走出来,和士开捂着小腹走上前,问道:“陛下,皇后殿下没事吧?”

高湛凤眸一转,冷冷地望着和士开,漠然开口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朕的家事你都要干预,你先好好想想,等回去你要如何向我交代昨夜你都做了些什么。”

高湛表情严肃缓步向外走去。和士开迫不得已快步跟上高湛,有些地担心的回头望了寝殿一眼,却意料之外地看到了正站在殿前的云之,他先是一愣,随后又极肯定的向云之点了下头。

内室中胡月微正靠坐在床榻上,抱着痛哭的高俨,心疼地安抚道:“阿俨莫怕,家家无事,真的无事。”

高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胡月微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反倒是惹得高俨哭的更凶了,“家家,家家,阿俨好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阿俨,不要皇位了,阿俨也不要和他们争了,阿俨什么都不要了,阿俨只要家家。”高俨抬起脸,一字一句地说道:“父皇他,是,坏,人,他总是,总是欺负家家,阿俨,阿俨没有,没,没有,没有这样,这样的父皇......”

“住嘴。”胡月微大惊,连忙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阿俨,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你不能如此诋毁你的父皇啊。”

“没有人教我,这些年来父皇是怎样对您的,我都看在眼里,你们都觉得我小,但我什么都懂,父皇待你一点都不好,若是好今日您又怎会被剑割伤呢?”

“我这是不小心自己弄得,跟你父皇没有关系。”胡月微还在试图为今晚这件事辩解。

“骗人。”高俨皱着眉头,无情地揭穿了胡月微的谎话,“阿俨在外面都看到了,是父皇想要杀你,若非和彦通阻拦,现在阿俨抱在怀中的只怕就是您的尸体了吧。”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高俨说出的话语让胡月微震惊不已,她从不敢想有一日高俨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不敢问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因为这都是胡月微不想看到的结果,高俨他还这么小。

胡月微把高俨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背脊,轻声道:“是家家不好,让你承受了这么多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东西,是家家的不对,是家家对不起你。”

胡月微心里很清楚,她与高湛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爱情本是这个世上最纯粹最干净的东西,可是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了一场云翳诡谲的政治联姻之上,在这样的感情基础上,又怎么开出纯洁高贵的花来?

她在错误的时间不知深浅地闯入了高湛的世界,又在错误的起点之上与高湛走完了一生,这些年来他们没有一日不是在相互折磨,相互仇恨,糟践着对方苦苦挣扎,耗尽了彼此最好的年华与感情。

如果当初高湛早些告诉胡月微真相,让她知道自己只是一颗用来博弈的棋子,如果他们都可以给对方留些尊严,或许她与高湛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一次死亡,胡月微换来的是彻底的清醒与醒悟,可却没有彻底改变命运的能力。

她和高湛都是被命运政治权力捉弄的可怜人,因此她并不曾恨过高湛。

捧着高俨满是泪水的小脸,胡月微渐渐平静了下来,柔声对高俨说道:“阿俨,我与你父皇之间的事,从来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我们都有彼此的无可奈何,等你长大了,或许就懂了,家家只是希望你不要去怨恨你的父皇,他真的很爱你,不要去伤他的心,以后也千万不要走我们的老路。”

虽然高俨听不太明白胡月微所说的老路究竟是一条怎么样的路,但还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向胡月微保证道:“家家放心,俨儿一定会保护好您,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胡月微摸了摸高俨日渐圆润的小脸,欣慰的笑了笑,“你能有这份心,家家就已经很高兴了,我的俨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高俨哭累了就爬在胡月微身上睡了过去,在确认高俨是真的睡熟了,胡月微唤了行晨进来让他把高俨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云之端着汤药来到床边,说道:“趁热喝了吧。”

胡月微形容憔悴的厉害,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生了场大病一般,“多谢。”

胡月微接过云之手中的药碗,捏着鼻子仰头将汤药灌入口中,看着床上的人,云之的神请极为冷漠,脸上更是找不到一丝笑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听着云之淡漠的语气,胡月微将药碗搁在床头,说道:“李美人的孩子殁了,就在今日,也不知陛下是听信了何人的谣言,非说是我杀死了他的孩子,还说要让我给他的孩子陪葬,要不是我命大,现在我就看不到你了。”

胡月微听出了云之语气中的不愉快,也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不开心,因此她故作轻松地用最简单的语言对云之阐述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胡月微良苦用心,终于换来了云之一个勉强的微笑,“难道陛下就没有看出来此事完全就是有人故意嫁祸陷害吗?”

“既让李美人没了孩子,又能将您拉下水,一旦陛下定罪,太子与东平王都会受到牵连,陛下爱子如命,正好一箭三雕。”

心可真是通透敏悟啊,胡月微看着云之不由生出感慨,她才随意提了两句,云之便可以立即听出里面的关键点,然后对整件事做出最大胆也最贴合实际的猜想,假如有一日她与他从现在的相互扶持变成了敌对的关系,只怕就算是用尽全力,胡月微也难以应付眼前这个人。

这种想法才刚刚在胡月微心中萌生,云之便走了上来轻轻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抱,打断了她心中的这个念头,“都是我不好。”

胡月微有些错愕,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云之话语中隐藏的意思,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他是帝王,即便你当时在场,你又能怎么办呢,这件事原本就和你没什么关系。”

胡月微从云之怀中挣脱出来,继续说道:“你也说了陛下爱子如命,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怀中换做是谁都难以保持镇定,如果是我,我一定也会这么做。”

“更何况,后宫里的事往往牵涉着前朝,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旁人难以想象。”

云之望着胡月微,昏黄的烛光柔和他的眉眼,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此刻看上去更是深情款款,胡月微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偏过头去,却恰巧露出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云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胡月微的脸容,一点点摩挲从脸颊到耳朵再到脖颈,暖暖的掌心贴着肌肤慢慢游走,胡月微呼吸紧促,只觉得由他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在隐隐发着热,心跳也在不断加快。

胡月微的身体一直非常敏感,根本经受不起如云之这般的撩拨,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被子,脸颊逐渐泛起可疑的艳色,云之十分冷静地看着她,手指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了伤口处,淡淡地问道:“疼吗?”

“还好。”胡月微向后躲了躲,笑的有些尴尬,“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痕迹。”

“伤口并不算浅,所以伤痕肯定是会有的。”云之唇角向下沉了沉,说到最后就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虽然这个答案并不是胡月微想要听到了,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她又不嫁人,也不用担心脖子上留下了伤痕会被夫主嫌弃,所以会不会留下痕迹对她而言也没有那么在意。

“那你会介意吗?”胡月微忽然很好奇云之会不会介意,便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惯会哄人的云之,在这件事上却是格外的诚实,诚实的让人难过。

“会。”

没有以往逗弄他人时的笑容,也没有片刻的犹豫,无情地回应着胡月微,就连平日的温柔也荡然无存,甚至还能从中听出一丝隐忍的愠怒。

还真是伤自尊啊。

胡月微冷冷地看了眼云之,说道:“果然,天下男子都一样。”

“殿下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吗?”云之似乎是被胡月微的反应给逗乐了,从喉咙深处传来一阵清幽温润的笑声,落在胡月微耳畔,“殿下放心,云之会想办法淡化它,让它变得不那么刺目。”

云之望着胡月微眼神不再那么冰冷,甚至还从眼底浮现出些许的温柔,他稍稍俯身,柔软的唇瓣轻轻落下,落在胡月微的伤口上,就好似露珠轻柔的落在了花瓣上。

云之原本就是南风馆专门□□出来伺候人的小倌,虽然他只卖艺,但那些撩拨的手段他懂得也同样不少,甚至在他不经意的动作里就会带着煽动□□的色彩。

撩人而不能自知,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胡月微轻轻哼了一声,极力保持着清醒想要立刻推开他,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朝云之的方向凑了凑,云之似乎也同样注意到了胡月微的变化,眼眸弯弯,轻笑出声。

温热的呼吸在胡月微的颈项间晕开,胡月微睁开有些迷离的眼,正对上云之面容,他笑的温顺,飘然起身,“殿下好生休养,其他的事交给我。”

云之独自来到万寿堂与和士开一起跪在高湛面前,和士开看到云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高湛把玩着玉珠,转过身来看着云之,问道:“你不在长秋宫守着皇后,跑到我这里作甚?”

云之道:“下官是来替皇后殿下诉冤的。”

高湛面色一冷,慢慢说道:“你们一个两个还挺有默契啊,连朕的家事你们都要来管。”

云之低着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地面,答道:“皇后身为国母,又牵扯着皇太子,这是家事,却也是国事。”

把玩玉珠的手稍稍停顿,高湛又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之道:“下官想告诉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因为丧子而失去了判断,此番小皇子夭折,乃出于陛下一句戏言,皇后殿下为陛下生下了皇太子与东平王,一个是未来的储君,一个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她明明稳握胜券,又为何要铤而走险的陷害一个美人所生的皇子,这不是故意为他人授以把柄吗?害了小皇子,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没有道理,若是陛下真的治罪于皇后,只怕是正好遂了他人的心愿,借您的手铲除异己。”

高湛早就冷静了下来,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想了很多,这件事本身的确是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只是当时看着小儿在自己怀中不断挣扎,他是真的慌了神,在得知此事还牵扯到了胡月微的身上,高湛既难置信,又愤恨难当,这才一怒之下提剑冲进了长秋宫,现在想想他真是后悔,在后悔之余更有一种可怖的恐惧笼罩在他的身边挥之不去。

“这宫闱之争的表象下,是有人打上了储君的主意啊。”高湛负手感慨道。

云之又道:“陛下,自古皇室兄弟之争都会损耗国之根本,使国家陷入危险之境,陛下切不可重蹈覆辙。”

高湛冷笑,沉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啊,连这种话都敢说。”

“下官只是说出了陛下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而已,陛下若是因为这样便要杀了下官,下官也无话可说。”云之一字一句说的极是诚恳,他闭起双眼,叩首在地,似是在等候高湛做出决断,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现在高湛根本不会因为这一两句不合心意的话就杀了他。

不出所料,片刻后高湛又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云之道:“陛下可直接传位于皇太子,以安万民之心,掐断那些正在蠢蠢欲动的不轨之臣。”

“太子?”高湛摇摇头,“太子难以担此重任。”

一直跪在旁边一语不发的和士开抓住机会连忙附和道:“陛下,太子现在还小,这些年来您一直亲力亲为,太子只是没有得到好的锻炼,您一直对太子抱有厚望,何不让太子试上一试?”

“彦通就这么相信太子?”高湛回到席上坐下。

和士开摇摇头,诚恳地说道:“下官并不是相信太子,而是相信陛下。”

高湛冷笑:“信我?你缘何信我,我有自知之明,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如今的小心翼翼,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百姓寻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安宁的皇帝,这个世道很乱,朕必须要慎重。”

眼珠转了转,和士开连忙向前爬了两步,对高湛说道:“陛下可以将大权暂时握在自己的手里,直到太子熟悉了如何治理一个国家,能真正当好一个帝王的时候陛下再放权给太子,若是......太子实在难以坐好一个帝王,陛下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随时扶持其他皇子登基,毕竟你的孩子们都还很小,说不定过上几年,陛下还会找到比东平王更合适的人选,如此一来,想必那些迂腐的老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湛摆了摆手,对二人道:“你们两个都先退下,朕今夜想一个人静静。”

“唯。”

云之与和士开两人同时行礼退出了万寿堂,就在行出万寿堂的那一刻,和士开支起了一直弯着的腰板,仿佛摇身一变,又变回了原本那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和士开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他与云之比肩而行,说道:“真是没想到,有一日你与我会站在同一条船上。”

“我想官家是误会了。”云之目视前方,语气冷漠疏离,“云之从来都不曾上船,何来与官家同船的说法,官家为太子做事,而我却不是。”

和士开嘴上扬起一抹冷笑,缓缓说道:“云郎君千万不要急着撇清你我之间的关系,否则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皇后或者是东平王,我很好奇,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其实一直在以另一种身份帮我们,你说皇后和东平王还会放过你吗?”

云之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不急不徐地说道:“官家是在用这件事威胁我,好啊,如果哪天官家不高兴了,自然可以随时去到他们面前揭发我,只是官家一定要想好这么做的后果,毕竟官家身上的一些秘密,陛下与皇后都一定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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