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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站在角落里，偷偷窥视着屋内的景象，两人的对话他也是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了耳朵里，一向对胡月微抱有偏见的他，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也不由对胡月微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

传闻中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竟然可以为他家公子做到这种份上，也真是难为她了。

茯苓回到房间，走入内室，看着床榻上安睡的云之，忽然察觉到云之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茯苓连忙在床榻边跪下身来，轻轻唤着：“公子？”

云之的眉梢动了下，缓缓睁开了双眼，面无表情地望着上方，清澈的眸子沉淀着一种极其陌生的冰冷。

“公子您醒了？”茯苓惊喜地说道。

云之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无声的张合了几下，茯苓立刻会意连忙起身去外室倒好了温水，回到床榻边扶云之起身，云之将唇凑到瓷杯前，浅浅抿上一口，感觉喉咙已不再干涩，就重新躺了回去。

他现在的精神看上去还是非常不妙，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快开败的花，蔫蔫地，“竟然醒了，还以为这次会睡的更久些。”

茯苓握着瓷杯，垂下眼帘，轻声道：“公子放心，茯苓已将药方交给了殿下，公子这次有救了。”

云之缓慢地眨动一下眼睛，“她去找了祖孝征，是吗？”

茯苓抿了一下嘴唇，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响着方才胡月微与祖珽的对话，心中竟有些不安与惊慌，他不知道这件事究竟能不能告诉云之。

在茯苓的眼里他家公子一向都是个心性强大，不被世俗情爱所困的人。云之的世界里没有悲喜可言，所谓的欢笑也好，悲伤也罢，不过都是他蓄意操控，为了达到目的而运用的武器。

直到遇见胡月微，茯苓发现他家公子开始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似乎染上了那么几分人情味，茯苓没有见过这样的云之，也不知自家公子这样是好还是坏，自古温柔乡，英雄冢，他担心如此下去，他家公子迟早会彻底栽在女人手里。

虽然公子一向是沉稳自持的强者，但毕竟还是个少年，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一旦陷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不能说。

几番自我挣扎后，茯苓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是，正如公子所料，殿下为了救您，不惜与祖孝征歃血盟誓。”

听到这里，云之目光沉了沉，祖珽为人善恶难辨，与他为谋，实在太过冒险，她如此急切，就是为了换取解药？

云之静静听茯苓陈述，他眸子一转，目光冷冷，清远深沉，低柔的嗓音中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温言低语在昏暗的房间里宛如一道无形的剑气，“还不打算如实交代？”

茯苓惶恐地低下头，有些艰难地说道：“茯苓知错，只是这事茯苓不知应该如何说与公子知晓。”

云之虚弱地笑了笑，“直接说便是，我并不会介意。”

茯苓耳朵有些发红，“殿下，殿下她对公子您，似乎是生出了爱慕之情。”

云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失去理智，为得到解药答应祖珽的要求，不惜与其盟誓。这个念头在云之心里悄然萌生，打破了原有的平静，心思百转间竟然失去了原本的清明，就好似舟楫在水中轻轻拨弄，留下圈圈涟漪缓缓荡开，算不得激烈汹涌，却足以打破平静的湖面。

云之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不轻易显山露水，就连表情都控制的极好，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冷，鲜少会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而这一刻，他的神情却几番变化，双眼惘然地落在空无的角落。

不消片刻，云之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胡月微是待他极好，但这一点还尚不足以让他感动到难以自控。

这份感情，确确实实产生存在了，对他而言本是件好事，胡月微的感情并非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是他原本计划中重要的一部分，只是当这种目的真的达到的时候，云之心里却多出了几分怅然与落寞。

“她是皇后，是高湛明媒正娶的妻子。”

茯苓抬起头，嘴角微微动了动，“公子说的是，或许是茯苓想错了。”她是高湛的妻子，怎么可能对别的男子动心，听到云之能这么说，茯苓也就放心了。

云之抿了一下嘴唇，只觉得心口血气不断上涌翻腾，随后涌出一股血腥味，云之翻身趴在床沿，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茯苓大惊失色，可还不待他上前，云之整个人便失去了力量，趴在床沿边缓缓合上了双眼，一只手垂落在半空中，就好似一尾随风飘落的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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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珽离开后，胡月微垂着头，握着沾满血迹的银簪，她为云之强撑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是成功了，想到云之很快便可以醒转，从此以后就可彻底摆脱折磨，胡月微便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白费，她为云之一直强撑身体，若非和士开的提醒，她或许还会再继续维持这种清醒，直到等来徐之才或是云之的死亡，可如今，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放松，她强撑的精神也到达了极限。

她撑不下去了。

胡月微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抬手用力捂住嘴唇，小声呜咽起来，谁都不知道，这两日来，她早已奔溃。

胡月微闭上眼，她又梦到了上元那晚大街小巷的灯火，梦中灯火阑珊，人海川流，来往复始，而她便提着一盏孤灯，行在人群之中，不停寻觅着云之的身影。

她在梦里不停寻找，终于在一片灯海的尽头寻到了云之的身影，他带着一张白色的假面，身穿广袖长袍，像极了飘落凡尘的浮云。

胡月微来到云之面前，有些心酸地对他道：“你终于醒了。”

梦里的云之没有说话，只是慢慢俯下身，隔着假面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