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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长仁对高玮已然是到了心灰意冷的地步,对高玮他已无话可说,静默半晌,胡长仁神色平常地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呢?”
听到胡长仁的问话,高玮不由倒吸一口气,他默默转过身去,眼中含泪缓缓合眸,声音颤抖着说道:“赐死。”
胡长仁如释重负,对着高玮深深一揖,“臣遵旨。”
天色阴沉,屋外风雨骤起,遮挡烈日的竹帘被狂风卷起狠狠拍打在窗棂上,云之抬起头望向门外,手中还握着笔。
不一会,茯苓便顶着风雨走了进来,“公子,胡长仁死了,是陛下亲赐的鸩酒......”
狂风携雨在茯苓那句“去的很快,几乎没什么痛苦”还未出口的时候霸道的侵入房内,吹起案上的白纸,散落一地。
握着笔的手微微动了动,云之眼睫垂下,淡淡说了句:“此事太后知否?”
茯苓偏过头,认真想了想,道:“依照和士开的行事风格,只怕第一时间便会让人将此事传于太后,所以,太后不会不知。”
一瞬间浓重的杀气自云之眼底迸发而出,令人不寒而栗,“让他适可而止。”
夜里红烛的点点微茫映在柔软的轻纱上,胡月微仰面躺在榻上,此时的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想起午后自黄门口中得知的那个噩耗,心里的恐惧竟更甚凄凉,只觉得即便是将整座宫殿都塞满人,她仍立在刀尖之上动弹不得。胡长仁的死怪不得皇帝,但却是皇帝推波助澜的结果。从前胡长仁拥有的权利财富,以及种种值得他骄傲的资本,皆是皇帝亲手所赐,如今将这些通通收走,并加以利用的人也是皇帝。
她的兄长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就这点而言胡月微绝对深信不疑,那是什么能让他如此轻易赴死,或许,就在见到皇帝的那一刻起他便清楚的知道,对于皇帝来说,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他的赤胆忠心,只会令皇帝感到不悦。
他一心想为皇帝解决麻烦,到最终他自己却成了最大的麻烦。
这座城,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它慢慢折磨摧残着每一个人,侵蚀着他们的精神,直到死亡临近。
或许某天自己便会成为那颗毫无价值可言的棋子,被人随意捻起,抛出局外。
胡月微越想便越觉心寒,忽然“铮”地一声,琴弦被人挑起,荡出一串串乐音,犹如水滴滴落水面,潺潺流水汇于月下。
听到乐声的胡月微连鞋履都顾不上穿好,赤着双足急急从床榻上走下来,当她拉开殿门的时候心中却是不由一惊,树下那个弹琴的人,并不是胡月微所熟悉的白衣少年,而是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萧远归。
“易安,怎么会是你?”这些天来胡月微都刻意回避萧远归,胡月微也不清楚自己在心虚什么,或许是因为她先后派出去了数十个护卫都未能寻到郑鹤,便连蛛丝马迹都未能寻到,郑鹤就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般,这让胡月微根本不敢去面对萧远归,每每对上他那双看似凉薄却含满希冀的双眸,胡月微都觉得自己格外无用,只会让身边人一次又一次失望。
“太后看到我很失望,也很害怕,你在逃避什么?”萧远归抬眸,双手放在琴弦上,语气淡淡如烟,“有话大可直言,何必躲着我,太后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萧远归虽然不及云之那般心思剔透,但也不是傻子,自然早就发现了胡月微态度的转变,他不点破只是希望胡月微可以主动告知他真相。
胡月微的目光落在萧远归的面上,唇角微微向上一翘,轻快地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提起裙摆从殿内走出来,走到萧远归面前,“原来这曲子你也会,我以为......”
“我也是偶尔听到,觉得很合心意,便在此试上一试。”萧远归抱着琴双眸落在胡月微面上便再也不曾移开。
“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你也应该知道我躲着你又是为了什么,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何还要执意见我。”胡月微轻笑着,故作为难看着萧远归,耸耸肩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郑鹤现在身在何处,即便你来几次,找不到,我也变不出一个郑鹤给你啊。”
萧远归立即脱口而出,“我并非因他而来。”
因何而来?在听到胡长仁被赐死的时候,他便再难坐住,他知道胡月微心里一定也非常苦,可却又不知应当如何才能帮到她,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致命,他思来想去,反复斟酌才发现,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也只有默默为她献上一曲,让她知晓无论何时,无论身处何种绝地,她都不会是孤单的一个人,这世上至少还有他再陪着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无怨无悔。
听了萧远归的回答胡月微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唇角扬起的笑容弧度都不动。她十分镇定地看着萧远归,她的眼神明明那般坦荡明亮,可是定睛看久了却又有一种难以难说的讥诮。
“那你就是专程为我而来?”胡月微目光深深,悠悠然地道:“可是,萧远归,我不需要。”
看似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却似一把无情的刀深深刺入心房,萧远归的心脏被一种难言的酸楚侵蚀着。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这于我而言毫无意义,若你真想帮我,那便请你,离我越远越好,当好你与世无争的乐师,别给我添麻烦。”萧远归怔怔地望着胡月微,听她一字一句说着:“我救过你一回,却不会再想救你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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