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讼辩(2 / 2)
这案子,引来的御史究竟是谁?
眼下由不得嘉兰多想,也容不得她后退。好在她身边护的人不少,那些闹事者也不敢往她身上丢鸡蛋菜叶。闹事的也是明白人,打打奴仆就算了,要是真打了什么千金贵人,小心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去。
嘉兰便往前走了几步。
她往前一走,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便自发地让了条路出来。他们到底都只是普通的市井百姓,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还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看热闹的人一散开,嘉兰就看到了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的一家子。
一个老妇人,一个中年女人,抱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还有一个面如菜色的男人,眼底发青,颇有种纵欲过度的虚弱。但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看着嘉兰像看着一块到嘴的肥肉。
芒种将软鞭捏在手里,面无表情地挡住了男人的目光。小寒则朝他龇牙咧嘴,露出了凶悍彪勇的一面。
男人瑟缩地缩了一下肩膀,下意识地往庭审堂的一个角落里看了眼。
嘉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顺着往庭审堂里看去。
庭审堂里,京兆尹坐在上首,搓着手,神情有些不安——也不怪他不安。在他下头,坐着一个冷面煞神陆昭,陆昭的对面,坐着三个御史。
这三个御史,其中一个嘉兰也熟悉,正是铁面褚御史。褚御史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乱象,像是在跟京兆尹说些什么。
一个小小的案子,竟然能引出这么多人来。嘉兰心生警惕,却脚步不停,径直走进了京兆府。
她路过那闹事的一家子时,连眼神都欠奉,让还想护着她跟那一家子对峙的老忠伯都不由得觉得有些尴尬。
闹事的人群自然是蜂拥随着嘉兰等人再一次涌入京兆府,倒把那一家子撇开了去。
嘉兰却心知肚明。如果这一家子真是打砸蒋府大门的主犯,即便是和稀泥的京兆尹,也不敢放他们就在京兆府外头喧闹。所以,这一案的主犯,当另有其人。
果然,待她刚踏入京兆府的门槛,京兆尹的惊堂木即刻就响了起来。
“堂下何人!竟敢无召上堂!”京兆尹一边“砰砰”地敲着惊堂木,一边故意拔高了声音。
喧闹的人群随着衙役的“肃静”声慢慢地降低,嘉兰脚步一顿,抬起头看向京兆尹,声音清朗:“民女原以为是京兆尹召我家人前来,所以任由这些人拦我车马,堵我前路。”说着,她自己微微行礼道:“民女乃蒋家人,行二。”
京兆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像是在讽刺自己毫无作为,连小小的百姓都管不住。但她又实在言辞恳切,连一点儿勋贵女的架子都不端,反而让京兆尹觉着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京兆尹便轻咳了两声:“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做得了主?此案本已结案,只是牵扯到官员私德的他案,当另案处置。届时,再由你家能当事的来。”
结案?嘉兰心里冷笑一声。若真是要结案,岂会任由京兆府外人声鼎沸,口口声声说着蒋善仁私德不修!
“京兆尹,这怕是有些不妥吧?”三个御史中的一个捻了捻胡子,说道。
褚御史皱眉头问道:“王御史,这有何不妥?”
王御史便看了眼外头:“这两件事本就是同根源。若不是蒋大少爷包养外室,还想杀人灭口,他们家也不至于找人打上门去。”
“王御史,请您慎言。”嘉兰立刻道,声音清冷:“您虽不是京兆尹,可也是堂堂御史。还是说,您的风闻上奏,都是无凭无据的胡诌?”
“好伶牙俐齿的姑娘!”王御史怒道,立刻就向京兆尹拱手道:“还望京兆尹即传蒋大少爷,出庭受审!”
“王御史,您别急。”陆昭却在此时慢悠悠地开了口,颇有兴味地看着嘉兰道:“蒋二姑娘不是说,这事乃是无中生有么?那便不急着传蒋大少爷。既然是无中生有诬蔑蒋家的事儿,蒋二姑娘同样是蒋家人,不如就替兄作答吧。”
他这话一出,褚御史立刻反驳道:“陆统领,她一个小孩子,此事与她无关,您何必与她为难?”
“哦?那还是传蒋大少爷出庭受审的好。”陆昭即刻便退了一步,仿佛刚刚漫不经心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嘉兰却冷笑一声,进了一步:“民女不才,虽比不得各位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对律法也有所耳闻。我倒不知京兆府办案还有这样的规矩。”她环视一圈,平静道:“原来无人诉讼,也可凭陆统领和王御史一席话,就要定个子虚乌有的被告来?”
陆昭先提一个绝不可能被答应的无理要求,不就是为了能让后一个要求更容易让她和褚御史接受么!
一个个的,都打量她怕了他们呢!
京兆尹静了静,咳了一声:“却无这样的要求……”
“既如此,凭何要传我大哥哥上堂?”嘉兰即刻逼问道。
“俺们告!俺们告!”外头那被酒色掏空的男人,此时得了外人的指点,立刻恍然大悟般地从怀里掏出了诉状,举起来挥舞着,口中大声道:“俺们告蒋大少爷谋财害命!”
他说着,连滚带爬地扑进了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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