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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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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吴太后说会为嘉竹准备嫁妆,但嘉兰显然不可能信她。在圣旨到前, 嘉兰已经为嘉竹开始准备嫁妆和陪嫁。

嫁妆包括蒋老夫人早就为嘉竹备好的一份, 嘉梅为她们寄来的房契和地契, 以及嘉兰在巾帼城所做的生意的出息。

陪嫁的人里, 秋嬷嬷一家、秋渲和秋染是必要跟着嘉竹的。白露和秋分是嘉竹及笄后的贴身武婢。此外, 嘉兰让蒋维勇又给她挑了六个亲卫和四个武婢。郑武也拒绝了留在巾帼城荣养, 决意跟着嘉竹前往辽东。

嘉兰将嫁妆单子和陪嫁的卖身契仔细地交代给嘉竹:“这一份嫁妆单子, 是从定北蒋府陪嫁去的。我已经写好了给圣上的信, 你记得抄录一遍。如无意外,圣上收到信后, 这第二张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也就是三婶娘的嫁妆, 也都是要还给你的。”

“但是, 第二章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毕竟经过了吴太后的手。你切记切记, 不要近身。若是寻得着机会,都打发了去。”嘉兰殷殷叮嘱道:“包括宫中的赏赐也是,不论它们多值钱,多耀眼, 多让你睹物思人,都不能放在你的闺房里。卖不了的, 就锁进库房里。”

“哪怕就是我们送给你的东西, 你也一定要让秋渲测过、大夫看过之后再用。焉知这些东西离了我们的手, 不会有人从中作梗呢?还有香料、花草, 能不用,就不用了。”

嘉兰生怕吴太后在嫁妆上做手脚,但是她见不到这些嫁妆,鞭长莫及。只能叮嘱嘉竹,小心再小心。

嘉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她看着嘉兰眉宇间的郁色,心里隐隐作痛——她这一次远嫁,对嘉兰来说,就像是送她去那惊涛骇浪的战场。

嘉兰又把陪嫁的使女和侍从的卖身契交给她:“秋嬷嬷,秋渲,秋染和白露是跟在你身边的老人了,她们可以信赖。但是,你得记着,再如何信她们,你也是她们的主子。不管有多身后的交情,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嘉竹,你一定要记牢了,切不可心软。”

“其余的仆婢,等你辽东之后,根据需要再行采买。”嘉兰叹了口气:“往时都是我们把仆婢训练好了再交给你,如今却得你自己来行赏罚之事……”

“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嘉竹安抚地给嘉兰倒了杯茶:“二姐姐,我记住了。”

嘉兰惊讶地看她一眼,欣慰道:“你记着就好。”

嘉兰心中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忍不住多叨叨了两句:“至于楚齐桓……三妹夫身边的使女,若是他把卖身契给你了,你就当新买进来的使女一样,让秋嬷嬷训规矩。若是他没把卖身契给你,那你就不要让这些人入你闺房伺候……”

嘉兰说到这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瞧我,倒是紧张得糊涂了。”嘉兰叹了口气:“这些御下之术,看起来复杂,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你先前说的,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杨二妞她们,都能对你如此衷心拥护。竹姐儿,就算到了辽东郡王府,你也不用紧张。”嘉兰担心自己说得太多,让嘉竹也跟着害怕了起来,连忙安抚道。

嘉竹倒是没什么紧张害怕之感,她十分淡定地问道:“二姐姐,我不紧张,你不用担心。只是,如果二妞她们也想跟着我去辽东,可行吗?”

嘉兰张了张口,半响才发出声音:“她们的爹娘可同意了?”

嘉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其实,跟着嘉竹一起玩的都是女孩子。对于这些困苦的家庭来说,能送出去一个女孩子,跟着嘉竹这样的一个好,换回稳定的收入,还不至于太糟蹋了自家的姑娘,根本就没有不肯的人。

嘉兰沉默地想了会儿,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那你将愿意随你同行的人的名单给我,她们的家人,我来照拂。她们虽不用签卖身契,但是留在你身边,必要签死契,这一点,你得同她们说清楚。”

说是照拂,也是控制。嘉兰再心软,也不可能允许嘉竹身边有任何看得见的重大隐患。

嘉竹果断地应了下来,显然是早先就想过此事。

嘉兰看着她,这才真正地意识到,嘉竹已经及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拉着自己的衣袖,哀声哭着要跟着她上马车的小姑娘了。

嘉竹,已经长大,能独当一面。

嘉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心中藏着的紧张和焦虑消了大半:“你已经长大了呀……我也不用唠叨了,像个七老八十的婆子。”

嘉兰噗嗤一声,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笑着,便伸出手,温柔地为嘉竹将碎发理到耳后去:“二姐姐只有最后一件事要叮嘱你了。”

“不论那楚齐桓是什么样的人,不论他高矮胖瘦,美又或丑。你只当他是个普通人便是,尊重他,就像你尊重慈幼院里不良于行的老兵,就像你尊重春花和巧姐儿,就像你尊重那些寻常人一样。”

“人遇到的很多苦难,原本不是他们的错。”

嘉兰说到此,想到她们突逢的家变,想到她们被人一步一步逼到绝境……她忍不住微微抬起了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狠狠地逼了回去。

然后,她才笑着对嘉竹道——

“嘉竹呀,你要记着,这世上本没有白得的东西,总是要用相等之物,去换来的。实力换权势,尊重换尊重,谅解换谅解,真心……换真心。”

“但是,这世上,也并非所有相等之物,都能换回来。若你抱负难施,不得尊重,遭人误解,真心被弃……那也不碍事。”

“因为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能打倒你。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啊……不是为那些笑你、害你、骂你、看不起你的人而活。是为那些疼你、爱你、护你、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而活。是为自己而活。”

嘉竹怔怔地看着她。嘉兰的话,如同重鼓,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心上。

“那我娘,她为什么要死?她为什么不为我活下来?”

嘉竹缓缓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四年了。

她未曾有一日,不在梦中见到,她鲜血淋漓而毫无声息的娘亲,就躺在她的面前。而她的手上,沾满了娘亲的血。

嘉兰紧紧地握住了嘉竹的手,声音干涩而哽咽:“嘉竹,若她不击登闻鼓,蒋府就会覆灭,而你也必死无疑。”

“嘉竹,她是为了救你。”

若是蒋府覆灭,嘉竹还能活下来,宜安长公主会击登闻鼓为蒋府伸冤,但也不会撞鼓而亡。

但是,嘉竹活不下来了。

只有宜安长公主死,才能消了吴太后心中大半的怨气,才能唤醒圣上的忌惮,才能激起宜室长公主的物伤其类,才能给阴城大长公主一个插手的机会,才能于绝境里,为嘉竹搏得一条生路。

“对她而言,死亡并非是终结。她救下了你,你活下来,就如同她也活着一般,这怎么能叫结束呢?你更无须自责,因为你好好活着,才是她最高兴的事。”

嘉兰虽说得语调温柔,可她早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娘……”嘉竹怔怔地听着,眼中空洞,语气悲伤,泪水如同断了的珠线,不由自主地掉落。

她茫然地看向嘉兰,看着嘉兰泪流满面。嘉兰的泪水仿佛刺激到了她,嘉竹猛地一颤,唤了一声:“二姐姐……”尔后,她扑到了嘉兰的怀里,放声大哭——

“二姐姐!我不想让她为我死,我不想啊!!!”

嘉兰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到了嘉竹的发髻里。可她想到了如今音讯全无的娘亲,不知在何处受苦,更是悲从中来。

人间大爱,不过是,生而为你,死而为你。

她们怎敢辜负,怎能辜负!

*

自嘉竹放肆大哭那一场后,她竟再也未曾梦见过满身是血的娘亲。取而代之的,是小时候与爹娘嬉闹的场景。

这让嘉竹,在远嫁出行的那一日,都有一种大梦一场的恍惚之感。

“行了,回神了。快去拜过祖母,一会儿就该到时辰了。”嘉兰无奈地看着神游的嘉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许是想着新郎官儿呢。”嘉月取笑道。

嘉竹远嫁这一日,定北蒋府的人也都来了。嘉日和嘉月陪着嘉兰,守着嘉竹。只是,她跟嘉日并不知道赐婚的底细,也不知道楚齐桓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以为逍遥王做媒,总归差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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