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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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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仁的情况比肖夫子好太多了,他毕竟经历过顾蒲月生产,此时也更沉得住气。只是产房一有动静,他握着茶杯的手就得一颤,压根不复沉稳自持的模样。

他此时气恼,恨不得把萧肃政从战场上拎过来,让他自己来亲自看看,妇人生产的鬼门关,到底有多难过。

*

可惜萧肃政并不知道嘉兰今日生产,他带队在山谷伏击,已经蹲守了一整日。

这尤鼎悌是个草包,他身边的军师,那个叫狄叔的人倒是有两把刷子。他深谙鞑子的心理,派人佯装兵败溃逃,把鞑子诱致萧肃政埋伏的这个山谷。

要说,本来萧肃政干的活应该是佯装兵败溃逃。不过,不知道狄叔跟尤鼎悌说了什么,尤鼎悌显然觉得佯装兵败溃逃,交给吴家留下的人来做更合适。于是,萧肃政就领了埋伏山谷的活。

日暮渐渐低垂,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身上的草叶与周遭更融为一体。不过,由于等得久了,军中有人不由有些烦躁。

“娘的,这些鞑子到底啥时候来!?老子手痒着呢!”乌桕朝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冬日的寒风刺骨,他们不敢大动,只能左右腿交换,好不要让自己冻僵。

“老大,早点干完这一仗,咱们还赶得上看小少爷出生哩!”乌艾也对萧肃政道,他笑容很憨厚,显然很敬重嘉兰,连带着也很期待嘉兰孩子的出生。

“傻不愣登,这时候提奶奶干啥!”乌桕瞪了乌艾一眼,朝萧肃政努了努嘴。

萧肃政神色紧绷,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可他也会有那一瞬,关不住心中的思念,暗暗地在想,嘉兰如今在家中做何事?

是在一口一口地咬着白白胖胖的汤圆,还是在比着小孩儿软软的衣袖?

可这思念不过一瞬。

“斥候来报,敌军近!”

*

护国城的营帐里,狄叔站在舆图前,屏气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习从外头来,带了一身寒气。但他顾不上取暖,径直对狄叔道:“巾帼城的探子说,萧府整府灯火通明,蒋善仁夫妇匆匆赶往萧府。”

狄叔身子一顿,猛地转过头来。他脸上和脖子上依旧被布条紧紧地裹着,声音也嘶哑低沉:“萧家奶奶生了?”

楚习点了点头:“应该是今日要生了。”

他虽然不知道狄叔为什么格外留意巾帼蒋府和萧府,但是他相信狄叔自有考量,并不多加置喙。

狄叔没有说话,只是在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下攥紧了一个荷包。

“报!我军伏击成功,敌军全数歼灭!”

外头的斥候兴奋地大声吼报军情,狄叔眼前一亮,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好!好!好!”

楚习鲜少见他这般情绪外露,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只赶紧跟着狄叔走出军帐。

不知何时,外头已经飘起了细细的雪。奔走相告的军士,皆在说这是一场瑞雪。常言道瑞雪兆丰年,更何况这场雪伴随着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

楚习倒是不太喜欢待在雪里,他缩了缩脖子道:“狄叔,咱们要不回帐子里?”

可狄叔站在雪中,一动不动。楚习小心地靠近几步,只听他在低声喃喃:“好,好,好……”

这简简单单一个字,被他反复念来,就好像隐秘着不可言说的心意,压抑着无处可诉的心情。

楚习张了张口,决意不再说劝他回营帐的话,只是自己转身回去拿了把油纸伞来。

他撑起伞想要给狄叔遮雪时,恍惚间看到狄叔的衣袖下露出了一个该是用了许久的荷包。

雪色和灯火掩映,楚习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荷包的一角。

那上头,娟秀俊逸,绣着一个“芸”字。

*

天色越来越暗,产房里的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嘉兰还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善仁和肖夫子手边上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可两人谁都顾不上这茶水。肖夫子像无头苍蝇一般在院子里转圈圈,善仁比他好一点儿,可也是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产房。

妇人产子,如一脚踏入鬼门关,由不得人不提心吊胆。

嘉兰此时也才深知这个道理,她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让她都快意识模糊,听不清耳边的顾蒲月和产婆在说些什么。

但她的身体就好像在自发地顺从产婆的指引,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明白自己正处于生与死的边缘。同样,她也从未像此刻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求生。

“看到孩子的头了!看到孩子的头了!”产婆高兴地叫到。

产婆的声音从痛呼中敏锐地传入守在门口的芒种和小寒耳中,小寒当即喜极而泣道:“快了快了,看到孩子的头了!”

肖夫子浑身一震,啪地一下打翻了茶杯,嗖地一下蹿到了小寒跟前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颤抖:“快了?”

“快了快了!”小寒再一次猛地点头。

肖夫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产房里又传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肖夫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他刚想质问小寒,就听身后传来焦急的声音:“我阿姐怎么样了!?”

善礼披星戴月而来,身上还有甲胄,玄衣之上,早就落满了白雪——肖夫子和善仁这才意识到,居然下雪了。他们俩看着善礼,一时都愣住了。

“阿姐!?”善礼得不到回应,直接冲到了产房门口。他也知道不能擅自闯进去,只好在门口刹住脚步,一拳打在了墙上。

“善礼?”嘉兰含混的痛呼低低地传来,善礼还来不及应声,嘉兰又发出一声痛呼,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嘉兰的声音消失在了婴儿的啼哭声里。

“阿姐!”

善礼死死地扣住了门框,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可他毫不在意,猛地拍打着产房的门:“阿姐?阿姐!”

“别嚷嚷,别嚷嚷!”夏嬷嬷笑盈盈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奶奶累坏了,睡着了,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听到这四个字,善礼再也忍不住,倚靠着门框,颓坐在地。

肖夫子早都高兴疯了,善仁还记着来看一眼善礼。

墙灰在善礼背后扑簌而落,原本逆风而来气势凌厉的善礼,如今脱力依靠在门框上,显得有几分无助。

细雪簌簌,火光通明。

善仁脚步一滞,轻叹一声——

善礼眸中水光盈盈,已是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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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想想孩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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