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青萍八(1 / 2)
夜晚九点,物业费持平于上世纪的动迁小区保持着节约用电的优良传统,不仅楼道里的灯爱亮不亮,所有路灯的能见度亦堪比格调高雅的烛光餐厅。最亮的还要数头顶的那半片月亮。
月影下,一个黑影从八栋窜出。速度快得车底野猫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草丛边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与此同时,黑影还飘出了一阵令猫垂涎的香气。
陈风不知道自己是招惹了哪门子的扫把星。才会要在这样风黑月高之夜,饥肠辘辘之时,身负奇葩度堪比黛玉葬花的葬鸡重任。原本应该扒拉着鸡腿的一次性手套,如今扒拉着花坛潮腻的泥土,清风过处,死不瞑目的炸鸡报复似的送来阵阵油腻香味。
他的肚子又叫了一下,抱着闻不见心不烦的态度,陈风把鸡往草丛里一推,继续扒拉手下的土。
倏地一道黑影窜过。“掘坟人”被吓得心跳漏拍,险些摔坐在地上。
抬头,月亮勾勒出一个小小的怪物形状。偷鸡大喵全身紧绷着,立在车顶上,俯视下方那个愚蠢扒土的人类。
陈风心中一阵咆哮。
若是平时,他也犯不着和流浪猫怄气。只是这葬鸡任务影响到他楼上家中一个阴晴不定的“人”。更主要的是,他今天被吓了一天,如今饿成狗不说,还要偷偷摸摸地遭受喵大爷的戏弄。
小警察顿时豁出去了脸皮,放开动作。一个跳挂,引体向上就要去抢猫嘴里炸鸡。
野猫显然没有预料这狗急跳墙的一手。来不及转头之下,本能地向陈风来路上一窜。蹬着小警察的肩跃到地上。
陈风扑了个空。
回过头,大猫好整以暇地在草丛边看着他,若不是叼着炸鸡,几乎还想喵一声以示轻蔑。
对着那对闪闪发光的猫眼睛,某人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就在他准备拱手让鸡的时候,猫眼突然一动,盯着八号楼的门口,默默把鸡放下了。
“……”陈风回头看向黑暗的楼道口,又回看向喉间发出咕噜声响的野猫,又回看向一无所有的楼道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灵体大哥?”他底底地喊了一声,自然没人应。
半蹲着去细看那猫,浑身戒备,拱起的背部略略发抖。
一度到口的鸡正躺在它脚边的草丛中。
陈风突然起了同情之心:“同病相怜啊老猫。他也不让我吃。咱只能暴殄天物了。”
喵大侠像是听懂了人话,不齿与他为伍。轻轻松开架势,伸了个懒腰,颇有深意地回头看了陈风一眼,钻进车底走了。撂下没有它如此自由的某人蹲在黑夜中和炸鸡面面相觑。
刚才,好像被一只野猫狠狠地嫌弃一番。
陈风无奈,重把沾了猫牙印的鸡|尸埋进土里。
“入土为安。”他低低地念叨了一句,双掌合十,正要转身上楼。突然间一滴水落在了左肩上。
陈风的第一个反应是下雨了。
他慌忙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往楼内避,却被一柄黑伞挡住了道路。
字面意思上的一柄黑伞。
来不及细想那伞后是否有人,经过一晚上的洗礼,陈风甚至没觉得害怕。一个侧滚躲过了直刺心头的伞尖。只觉得脸上一湿。被泼了一脸水珠,泥腥味随之钻进了鼻孔。
“不是吧!”精神高压之下,陈风几乎要吼叫出声。
所有的心惊胆战都被更深的夜色蒙住。
他不知道其他河水是什么气味,可这腥气,某人上午才在小苏河边闻过。
那具泡发白的尸体连同一辈子看过的所有鬼故事都在同一时间涌进脑海。厉鬼索命之类的传说刺得他手脚未动已先脱了力。
而此时,眼前伞面一转,仿佛逗弄着猎物的猎人在思考从何下手。
陈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无奈的念头——天地良心,要索命何必来找我!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他无声的怒喊,啪嗒一声,伞掉落在地上。划出一滩水迹。
四周突然亮了起来。仿佛一片薄云刚刚从明月前飘过。
黑色长柄伞静静地躺在地上,实实在在,就像一柄普通的伞被遗落在地上。
普通得仿佛刚刚命悬一线的状况是陈风臆想出来的。
小警察环顾四周,视线可及的一米之内,除了自己堆的炸鸡墓,没有猫,没有伞,再没有任何可疑状况。
“谢谢。”他对看不见的楼道口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声谢。
如果不是真有老天爷,那就是那位大爷又救了自己一回。
陈风俯身看向那柄黑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硬着头皮,搓了搓一次性手套上的土块,就着手套把伞捡起来。
那个人跳河的时候下着雨。他小心翼翼地提着伞柄,一边上楼一边想像自己走在雨中河畔,平日里水流浅缓的小苏河在大雨浇灌下变得汹涌,诱惑着失意徘徊之士一了百了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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