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生灵(1 / 2)
沈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这么丢人地,在陌生人面前哭着睡着。
再睁眼时,日头高悬,似乎都已经快到中午时间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的被子上,晒出一种暖烘烘的味道。
仍然是谢凡的那间屋子——昨天的经历居然不是在做梦。
他本就年轻身体好,身上又都是外伤,好好睡了一觉之后,感觉起床下地也不是很艰难的事了。
“谢凡……”他试着叫了一声。
“外面。”门外有个人应了。
他披了衣服推开门,见到院子里有人仰面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像一只慵懒的猫。
“给本公子倒杯水。”懒猫眼睛也不睁。
沈宣回头看了看屋里,也没跟他计较,倒了一杯,慢慢挪过去递了水,也在一边坐下。
“你不是说你有很多属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没一个有人样的,还不把你吓死?”谢凡悠闲地翘着二郎腿,长叹了一口气:“没人伺候的时候只能将就他们了,有人伺候了,当然都打发走了。”
“有……有人伺候?”沈宣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吗?”
“不是你,难道是我?”谢凡翘着二郎腿:“小朋友,所以啊……”
“什么所以?”
“所以,我的午饭呢?”
“你把我弄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烧火做饭?”沈宣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
“不止呢,挑水劈柴,铺床叠被,打扫洗衣,你都没问题吧。”谢凡理所应当地说。
“我……我……”沈宣看了看自己还吊着的一只胳膊,很想提醒对方,自己可是差点被熊撕烂的伤员。
“我身边太久没什么人气儿了,想再体会一下——你再怎么没用,好歹也是个人吧。”
“我如果不做饭呢?”沈宣试探着问。
“那本公子就只能饿死在这儿了。”
“饿死最好,告辞。”沈宣毫无怜惜之意,一瘸一拐地打开了大门。
他凝视着门外长得比他还高的藤蔓杂草,听着树林深处不知什么东西的怪叫声,憋屈了半天,只好能屈能伸地拐个弯去了厨房:“先跟你说一下,我没怎么做过饭。”
“我不挑,但是不吃藕。”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挑食?”
“关你屁事!”
“好,那就不……做……”沈宣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厨房里一览无余,干净得像被舔过的盘子一样,冷锅冷灶……不不,连口锅都没有。
他看了看砌得还算整齐的灶,探出头来问谢凡:“你平时就只吃土?”
碗也没有,他也只能用手捧着从灶台刮下的土了。
“什么玩意?”谢凡窜进厨房,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把将沈宣拉出门,捂住了眼睛。
紧接着,沈宣耳边就响起了中气十足的咆哮声:“兔崽子们!想让老子喝西北风吗!”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刚刚还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响起了无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沉重得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即使被摁在墙上捂着眼睛,他也能想象到院子里一团忙乱的样子。
不过一炷香工夫,声音再次消失。
谢凡放下了手:“去做饭!”
“你……”沈宣见谢凡赖定了自己,也不浪费力气跟他吵架了。他一只手动不了,只能用右手慢慢地干活。
“我得罪过你吗?你何必……让他们直接给你做了不行吗?”
“那要你有什么用?”
“刚刚都是些什么人?”
“我手下的喽啰。”
“他们……从哪里来的?去哪里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我这里管吃喝住,又不找你要钱。”
“我有很重要的事,可能需要我去做。”虽然前路未卜,但他总是抱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希望能再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真烦你们这个样儿。”谢凡这次把椅子拖到了厨房门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藏着掖着的。”
“你就没有什么事可做?或者烦恼?”
“烦恼啊……”谢凡无聊地数着墙上的青砖:“蝼蚁之辈,理解不了我的烦恼。”
沈宣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瘫的这坨肉:“你每天都是这么过的?”
“不然怎样?”
“浪费时间。”
“浪费光了才好。”
沈宣觉得跟他无法沟通,只能专心做饭——虽然他也没怎么做过这种事。
他单手忙活,自然快不起来,这一顿午饭一直做到半下午还没完事。
好在谢凡也不催他,似乎很享受地看着他来回忙碌,中间不知为什么,还心情很好地给他吹了一段曲子听。
沈宣起初还因为被困在这里,满心不快,渐渐地居然也有些放松下来。
他多年来始终生活在紧张和警惕中,甚至连梦话都不敢说,生怕哪里闪失就暴露了身份。
像这样难得的静谧,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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