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木槿(2 / 2)
虽然不知道谢凡给他的灵体是个什么东西,却让他感觉比刚醒的时候好受了许多,至少能自己起身。
很久没吃到什么东西,沈宣快要饿疯了,几乎头也不抬地,把食盒里热腾腾的饭菜一股脑塞到肚子里。
然后才想起来,似乎从这次见面起,谢凡也什么都没吃。
他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探头出去,发现谢凡并没有走远,正背对着他坐在回廊的栏杆扶手上。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谢凡跟往日里不太一样,有些安静。
“去把我的萧拿来。”谢凡头也不回地吩咐。
重伤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挪回屋里把玉箫取出来递过去。
“天下第一废物,你听好了,我死不了,操心好你自己。”玉箫在谢凡腕上转了几个圈,被凑在了嘴边。
这是沈宣第二次听谢凡吹箫,虽然他总觉得谢凡平日里的样子真是糟蹋了这管好箫,可每次箫声响起,他又觉得这画面美好到不真实。
谢凡不过是闲闲地坐在栏杆上,白衣微样,低垂眼眸,投下一片极淡的阴影。过午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仿佛在熠熠发光一般。
沈宣半晌抿了抿嘴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傻愣愣地张嘴看着他,口里都有些发干。
“以后不用你做饭了,”谢凡放下萧,侧脸瞟了他一眼,跳下栏杆:“难吃死了。”
沈宣有点发愣,他刚刚似乎看到谢凡对自己笑了一下。
虽然谢凡常笑,但只有这一次,似乎是带着善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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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了。
沈宣在靠床的墙面上又划了一道,不知道自己哪年哪月能出去。
远离人群的大山,夜里仍然是这么瘆得慌,跟曾经在矿场中的四年一样。
经过了昨晚的事之后,他更不敢睡了,尤其是谢凡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居然没把那个玉箫给他。
不论是不是管用,至少也是个心理安慰吧……
夜枭又在远远的地方叫了一声。树影投在他的窗户上,摇摆不定,时不时拼凑出一头怪兽的模样。
沈宣看着有些出神。这声音,这影子,都是他熟悉的。
当年在矿场的时候,周围人欺负他们三兄弟年幼,很多活都推给他们做。而他身为哥哥,自然包揽了大部分,时常会有一整夜只能眯一会儿的时候。
没法睡觉的时候,他就会听着这些山林的声音来打发寂寞。
虽然很辛苦,但两个弟弟能多睡一会儿,偶尔能对他笑一笑,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不久之后,连这一点奢望也没有了。
也不知道盯着窗户看了多久,他便又一次在噩梦中辗转起来。
四处都是呼啸的寒风,他跪在地上,用树枝刨着僵硬的土地,大弟弟的尸体就在身边。
眼看监工留的时间不多了,可他越着急,那地越是像铁板一样僵硬。他无计可施,只能在寒风中无声痛哭,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滴落在地上。
就要来了,监工就要来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片黑影在自己身后,举起了鞭子。
就在那鞭子飞快落下的瞬间,沈宣猛然惊醒,急促地呼吸着,然后看见谢凡只穿着中衣,正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多大的人了?怎么做梦还哭?”谢凡有些不满。
沈宣摸了摸脸上,两颊都是湿的:“你……你怎么过来了?”
“你哭那么大声,死人都快被吵醒了。”
“抱歉……”沈宣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只得咳了一声掩饰一下:“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谢凡递了水过来,顺便坐在床边:“做什么噩梦了?被昨天吓的?”
沈宣有些尴尬,低头喝完水:“也不是……”
“里面去。”谢凡接了水杯。
“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凡已经一掀他的被子,挤了进来,抬手一点熄了烛火:“睡吧,不用怕。”
沈宣靠墙坐着,见谢凡就这么躺了下去,背对着自己睡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往日,估计他早就咆哮了,可是如今夜半三更,噩梦初醒,能有个人在旁边陪着,他居然没有那么抗拒。
见谢凡的身体平缓有规律地轻轻起伏着,沈宣也不好大惊小怪的,只得溜着床边,也慢慢地躺了下来。
虽然在军营中也是跟大家同吃同住,没什么讲究地倒在大通铺上睡觉,但像这样只有两个人……还同一张床,同一个被子,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谢凡的长发正散落在沈宣面前不远,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是用什么洗的,居然会散发出一股幽幽的淡香。
这淡香味如此撩人,沈宣想好好闻闻,又有点难为情,只能把一口气慢慢地分成几段喘,总算是没发出半点声音,悄无声息地如愿以偿闻到了。
然后他想起来了,这是木槿花的味道。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母亲也喜欢用木槿花洗头发,阳光很好的时候,母亲会坐在树荫下慢慢绞着头发,看他们练枪习武。
难怪这味道会熟悉得让他有些心酸。
他捏了捏泛酸的鼻子,然后悄悄伸出一只手,极轻地拈起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放在了鼻子下。
还不等他的伤感涌上来,谢凡已经转过身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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