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七 清宫日常 （9）（1 / 2）

一圈走下来, 方晴岚对于宫里的情况也大概有了个了解。全靠这位小德子公公滔滔不绝的小道消息。

长春宫住着丽贵人, 是今年秀女之中容貌最出色的，比刚刚的兰贵人还要出色，家世也不错，是内务府主事庆海之女。送衣裳的时候，有幸看到大门正敞着, 那位美丽的丽贵人正在庑廊底下喂鹦鹉，声音很温柔婉转，比黄鹂鸟还好听。听说也是最近常被召侍寝的，兰贵人的风头刚被压下去, 丽贵人就起来了。

长春宫暂无主位，便居住着丽贵人和婉常在两个小主，婉常在看起来是个省事的。

咸福宫住着英嫔，就是那个为难兰贵人的小主。据小德子说, 这位英嫔是万岁爷为皇子时，在藩邸里的老人了，初为格格, 万岁爷登基后就封了贵人，今年刚晋封的嫔位。过这宫的时候, 晴岚还遭了好大一通挖苦。原因是来接衣裳的竟然是原本住在东侧间的秋穗、彩云。

虽然三人原本并无过节, 但人就是这样, 看到比自己过得更惨的, 会心生出优越感来。那彩云秋穗本来就不是什么厚道人, 自然逮住了机会, 狠狠奚落嘲笑了方晴岚一番。方晴岚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做完事情，继续和小德子一道送衣裳、收衣裳。

这倒让小德子生出几分心疼来。大多到了浣衣局的小宫女，头一天都是哭着度过的。因为到了这里基本就被宣判着打入“宫女界的冷宫”了。过不了几天，就会麻木，然后日复一日过着这种重复干活儿的生活。

这小丫头却能打起精神，认真就像做一件事一样，不卑不亢。

接着二人又去了储秀宫，储秀宫主位是云嫔，和英嫔一样，也是皇上藩邸的格格，同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宫里的宫女对着送来的衣裳一通挑剔埋怨，接着又丢来了一大包新换下来的。还责怪送迟了。其实这衣裳一大早才送过来，现在刚干，立刻就送来了。再早就晒不干了。

反正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前面就是承乾宫了。怎么样？气派吧？其实最气派的还是翊坤宫，暂时空着，往后也不知道哪位娘娘会入住。”

方晴岚忽然驻足了，“承乾宫啊，你去送吧，我就不进去了。”

小德子不解，“怎么了？因为贞贵妃位分高，你害怕了？”

方晴岚淡淡弯了弯嘴角，“是啊，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好。看你不怯场的样子，还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呢。其实贞贵妃人很好的，我听她宫里的小宫女说，从来不打骂她们。而且里头没有贞贵妃的东西，都是承乾宫小宫女太监的。”

小德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承乾宫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给递了过去。

“呦，小德子来啦。”

“琉璃姐姐，您瞧瞧，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

“嗯，很好。”

“琉璃姐姐，听说你们今天来了新的小宫女？”

“嗯，来了四个，个个如花似玉，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公公还有什么心思不成？”

“哟呦，瞧您说的，我这不就好跟你们这些貌美如花的姐姐们说话么，其实也就是想多跟你说一句话而已，故意找的话头。”

“嘴还是那么甜。”叫琉璃的宫女忍不住掩嘴笑道，“你等着，我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衣裳要洗。”说着便向里走去，小德子则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边对方晴岚道：“瞧瞧，这承乾宫就是气派，里头好多小宫女，都是生面孔我没见过，有你那一帮子的小伙伴吧？”

小德子自说自话说了半天，才发现方晴岚依旧在墙根拐角站得远远的，并不走过来，“怎么了？里头有你仇人啊？”

“没有。”

“那你……”小德子刚想问，只见琉璃已经走了过来，还带来了另一个宫女。

“这位便是浣衣局德公公吧？”

“哎呦喂，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小德子就行，您可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这么叫我折煞奴才了。”

“公公，我叫紫苏，我有位好友在浣衣局，这包袱麻烦您帮我转交给她，里头没有什么，就是一些夏天穿的衣服。还有这个，就……烦劳德公公照顾一二了，您让她别灰心，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哎呦喂！”小德子眼见一个小小的但重重的荷包塞到自己手里，顿时瞪大了眼珠子，眼神不由地看向方晴岚站的方向，“这……这怎么好意思？这不应该给我，您这包袱我给送过去了，您要托人照顾，这……给我也不好使，我一个小公公能起多大作用？您有机会去交给浣衣局祥公公、苏云嬷嬷吧。”

说着，小德子不舍地把荷包塞回到紫苏手中，接过那包袱。紫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德公公。”

琉璃不以为然地打发了紫苏，“进去吧，都跟你说了，咱们可是承乾宫的人，宫里谁不得看咱们脸色？你巴结他干嘛？直接吩咐就行了，他敢不听？”

“是，还是琉璃姐姐你见多识广，妹妹晓得了。”

紫苏的声音渐渐远去。小德子这才小碎步跑过来，“哎哎，那宫女认识你唉，你刚刚怎么不出来？”

方晴岚蹲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重新拉过平板车，“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有好朋友在贞贵妃跟前当差了，这么得脸的差事。这宫里都盛传贞贵妃要当皇后了，也不算盛传，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有这样一朋友，还不巴结着点儿？说不定还能把你从浣衣局捞出来呢。”

方晴岚没好气地白了小德子一眼，“我就是不想让她觉得我巴结她，两个好朋友之间，一旦有了‘巴结讨好’的利益关系，味道就变了。”

“那你刚刚跟她简单打个招呼也行啊！”

“唉，跟你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那一阵子，突然很怕看到她，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吧。”

小德子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是怕让她看见你现在混得落魄的样子。刚到浣衣局，就出来跟着我拉板车送衣裳了。她要是同情你，你反而更难受。你这种人啊，就是死鸭子嘴硬，内心要强。”

“算是吧。”方晴岚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跟着小德子沿着长巷走着。“之前在钟粹宫，我和紫苏是最好的朋友，她挺实在的，脾气也好，做事认真。当然了，家世也比我高强，她阿玛在国子监。在这波宫女里，我们起初是最努力的两个，她一看就是从小到大仔细用心惯了的，我是自知家世不行，怕被分到不好的地儿，而不得不努力。我们常被万公公、瑞嬷嬷以及内务府陆大人夸赞。如今我们有着不同的境遇，我着实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可怜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