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七 清宫日常（11）（1 / 2）

“靠山？”德胜有些惊讶, 旋即面露难色，“哪儿那么容易？我还能不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背靠大树好乘凉吗？别说咱们了, 就是宫里很多主子, 也苦于没有靠山，只能一点一点熬日子。找个靠山，谈何容易？你要有靠山，还会来这儿吗？”

“没有靠山, 我们可以造一座。”

“造？”

“嗯。”方晴岚点了点头，“就像你刚刚说的，宫里很多主子也没有靠山，只能一点一点熬日子。你看这些新进宫的秀女，有些人一进宫就是贵人，之后嫔位、妃位青云直上；有些人开始是个贵人, 之后一直是个贵人；还有些人连贵人都捞不到，只能做个答应、常在。我们若是能帮助她们得到盛宠，她一定不会亏待咱们。”

“那……”德胜迟疑了下, “你为何不选择去接近皇上呢？古往今来，汉皇后卫子夫、赵皇后飞燕都是歌舞女；康熙爷的良妃、乾隆爷的令妃都是宫女出身。今日也就是你不在, 不然皇上怎么会看上雁儿？”

“我虽入宫, 但并不愿陪王伴驾。你若肯帮我, 我们就互相扶持，共同辅助同一位主子。”

“好！你比我聪明, 我信你的, 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德胜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异常的漫长和煎熬。屋子里原本属于雁儿的东西都已经被取走，只剩下晴岚一个人孤零零地睡着。起初是自己太过瞻前顾后，只想着做好分内事情，必定能有回报。忘了这可不是□□十年代的美好时代，付出努力有回报，遍地是机会。这是个吃人不吐渣滓的深宫，保命才是头一等重要的事。而要想保命、活得好，以及努力不会被人抢走，就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

想到这里，方晴岚的呼吸渐渐均匀，沉沉睡去。

第二日，像往常一样，方晴岚早早地起来了。像没有发生昨天那件事情似的，独自去打水洗脸，吃饭。旁边的几个宫女都对她抱以同情的目光，一边窃窃私语着昨儿个雁儿和苏云姑姑的作法。

“都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吃饭，吃完饭干活？”苏云姑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训斥走了那波宫女。

方晴岚对着苏云淡淡笑笑，“苏姑姑早，我饭已经吃完了，今儿是我和德胜去送衣裳，衣裳有些多，我先走了。”

苏云对方晴岚心中是有愧的，尤其是昨天听完静的一番话后。本来她还纠结该怎么面度这个孩子，没想到她竟然若无其事，好像丝毫不在意似的。这时候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淡淡地道：“好，你尽早去吧。”

晴岚和另外两个小宫女，将分好的衣服箱子送到平板车上，招呼来德胜，二人出了浣衣局。

“怎么说？干吗？”

“干啊！豁出去了，搏一回。都已经在浣衣局了，大不了跟错主子丢条命。也比在这熬死强！说吧，你看好哪位主子了？”

方晴岚娓娓道来，“我今儿一大早趁着分衣裳的时候翻了下记录册子。如今后宫里位分最高的是贞贵妃，她家世好，皇后之位志在必得，想往上靠的奴才很多，咱们想接近她有些难度。而且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咱们就算博得了贞贵妃的青眼，也难以被重用很久，她的心腹总会是从家里带过来的。”

“那依你的意思是，你属意那些暂时还不大得宠的小主？”

“再往下就是英嫔、玉嫔和云嫔了，我听你说，这两位都是皇上做皇子时的藩邸旧人。英嫔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刚进宫就仗着自己的位分高、资历老发落了比她位分低的小主、宫女们。咱们跟了这样的主子，只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而且刚进宫，还没摸清各家小主脾性和底细时，就贸然挑刺，不是个有脑子的。云嫔，我记得我刚到内务府的时候，她还是个贵人。同为藩邸旧人，英嫔被封为嫔，她被封为贵人后封为嫔，可见在藩邸的时候不是特别得宠。这个玉嫔，你听到过什么吗？”

“不知道，就知道她好像姓那拉氏，早先不是有那拉氏对爱新觉罗氏不好的传言么？估摸着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虽有位分，却也不是很得宠似的。目前住在景仁宫。”

“是这样。”方晴岚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难道这个玉嫔就是后来的慈禧？无奈清宫剧偏好拍康熙、雍正、乾隆爷仨，尤其是雍正，今儿和这个女人拍成真爱；明儿是那个。真正的雍正爷要是知道后世的女人这么YY自己，非从皇陵里跳出来不可。相比较而言，前清和清末拍的就很少了，即便是讲历史，多半也是从政治的角度讲前朝，后宫涉及到的时候，已经是被唾沫星子骂死的慈禧和慈安俩太后了。

这段时期的清后宫，方晴岚着实知道的少。只记得很小时候看过一部很老的片子，叫《火烧圆明园，那里面的慈禧因为姓叶赫那拉而一开始不得皇帝喜欢，后来用心机让皇上留意到。再后来，她就把那个得罪了她的美丽妃子丽妃，给做成了人彘。

可信度有多高不知道，不过慈禧夺得权利后便成了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倒是真的。那位倒霉的丽妃，不会就是现在的丽贵人吧。有计划的话，是不是应该提醒她躲远点，不要在这个时候得罪未来的大BOSS？还是给少女慈禧使点绊子，让她不要有机会祸国殃民来着？

德胜听着方晴岚像挑大白菜一般把各宫主子挑了个遍，言辞还如此犀利，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得亏从浣衣局往皇宫还有走一段路，这段路人少僻静，不然被那些主子知道了，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那便只剩下新进宫的春贵人、兰贵人、丽贵人、婉常在、庆答应、吉答应、禧常在。目前最得宠的是春贵人、丽贵人。这春贵人是朝鲜族，皇上近日老带她去骑马呢；丽贵人是这波新人里牌子被翻得最多的了。”德胜四下里看了看，“这你可甭跟别人说哈，这是我一个要好的小太监兄弟告诉我的。”

“咱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你说我跟谁说去？”

“好，说的也是。要不我去想想法子，使点银子打点打点，问问丽贵人那里需不需要收留？我听说丽贵人是个出了名的温柔性子，人生得也美。”

“不好。”方晴岚摇摇头。

“那你想投奔谁？”

“那位兰贵人，不是独居在春禧殿么？我记得她因为相貌出众，还被众秀女嫉恨了，又被罚跪，现如今又被冷落。住得离皇上远，也不得欢心。唯有这样，才算是雪中送炭。”

“那你打算怎么帮？”

“还得麻烦你帮我从御膳房弄些猪油过来，还有司药局，我需要些白芷、三七、甘菊花。花房那边我现在熟，我自己去想法子。”

“好，一切听你的。”德胜坚定地点了点头。

北方虽然没有南方的梅子雨，可到了这季节，也是雷雨阵阵的。每到了这个季节，便是浣衣局一年中最难以度过的时间了。有时候忙活了一上午，好容易洗好晾干的衣服，刚放到绳子上，稍微不留意一些，就被瓢泼大雨给浇了个湿透。偏偏夏日还是最容易出汗换衣裳的时候，几乎是一天换一件。

每年这时候，浣衣局的小宫女、太监们都跑断了腿。

“呀，是小德子。下雨了还送衣裳来，我都担心晾不干了。”

“这润雨姑娘交过来的东西，奴才们哪能不用心包好？早上岚儿说了，看云彩像是要下雨的，就赶忙等干了就收起来了。”

“谁叫岚儿？”院子里一个略带慵懒，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呦，这是你们兰主子吧？”德胜压低了声音问润雨道。

平日里德胜见着润雨也算恭敬，说话又讨喜，润雨自然也忙小声提醒，“小德子，兰主子叫你们呢。”

德胜忙领着晴岚走进了春禧殿，对着躺在庑廊下躺椅上的兰贵人请安，“奴才小德子/奴婢晴岚，给兰贵人请安，贵人吉祥。”

院中种着几棵芭蕉，天上浓云翻滚如同被打翻的砚台落入水中，清凉与热浪夹杂着吹起庑廊一排的竹帘，闷闷的雷声传来，似乎很快就又要再次下雨。

兰贵人的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有一股子好闻的香味飘了过来。

“你也叫岚儿？”

“回贵人的话，奴婢姓方，名晴岚，雨过天晴的晴，山间野风的岚，比不得小主兰心蕙质。奴婢的名字冲撞了娘娘，还望小主恕罪。”

兰贵人莞尔一笑，“小嘴儿倒是挺甜的，也说不上是冲撞。我闺名杏蓁，兰是皇上让内务府拟的封号。唉，这杏花和兰花儿差得还是有点大啊。”兰贵人伸手出去屋檐，等了等那雨在手心，才漫不经心地道：“又下雨了，过来廊下说话吧。”

“谢小主。”

“我这个人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地兜圈子，前儿个你们送来的衣裳里，放了一块儿做工精致的香胰子，色泽温润如玉，香气馥郁，说吧，什么目的？”她一双有些娇媚的凤眸里透出隐隐的冷光，像是想从底下跪着的两个人眼里，看出答案来。

方晴岚抬起头，也同样望着兰贵人，“回小主的话，奴婢在后宫里无依无靠，犹如浮萍飞絮，想找一位靠山。”

“靠山？”兰贵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找靠山也不应该找着我啊？我一不得宠的贵人，住得最远，宫殿最偏，连皇上都不来也不见我了，你们找错人了。”

“兰小主绝世姿容，定能重获圣眷。”

兰贵人轻哼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和我同一批进来的秀女丽贵人，容貌就胜我许多。还有婉常在、春贵人，以后还会有更多，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以色侍人。”

“宫里是不缺，但小主亦不是。”

兰贵人轻轻笑了，“你倒是个有意思的聪明人，可我这春禧殿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凭什么还要收留多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