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七 清宫日常 （17）（2 / 2）

咸丰也不大放心，于是便同意了。

到了绣房，果然所有的绣女都在忙碌着。

听到通报，锦珍忙出门跪下迎接。

咸丰摆摆手，“朕问你，绣品完成的如何了？”

锦珍深吸了一口气，“回皇上，已经完成了大半。”

“好，领朕过去看看。”

“是。”

当绣品展示在咸丰面前时，他与懿妃都惊得瞠目结舌，“这……这是……”

“这是朕的紫禁城啊！”

懿妃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一花一木，一砖一瓦，当真是一模一样。连屋顶上的琉璃都纹理清晰如真的一样。气势恢宏，富丽堂皇。”

咸丰指了指那绣品，“可为何这绣品上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你们的绣品最终就是这个样子嘛？”

锦珍摇了摇头，“不，这绣品上会有千千万万的人。”

咸丰不由瞪大了眼睛，“可还有七天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这千千万万的人你们哪儿来得及绣？”

“这就恳请皇上您助奴婢们一臂之力了。”锦珍对着咸丰跪下，“求皇上，向内务府下令，让每个宫的宫女都各自在此绣品上绣上自己平日里最美的样子。”

懿妃顿时恍然大悟，与咸丰相视一笑。

奕詝回去后，旨意便传遍了六宫。内务府大臣陆离亲自督导，每个宫女一听说这绣品要展示给法兰西使臣看，更是彰显华夏源远流长的文化。纷纷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丝线，描出了自己最好的样子，精心在绣品上绣出了自己在各宫里忙碌、闲暇、说笑的样子。

他看着这个昔日进钟粹宫，如此认真的宫女，她终究没有被埋没在浣衣局中。想起当时的爱莫能助，既为自己感到羞愧，也感到欣慰。他想过去同她说上几句话，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最后的时间已到。

威尔斯得意洋洋地站在大殿上，对咸丰道：“大清皇上，时间已到，不知刺绣是否已经完成？”

咸丰颇为骄傲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人，呈上来！”

当弘幅巨制展开在威尔斯眼前时，几个洋人蓝幽幽的眼珠子瞪得老大，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宫阙？山水相依，层层叠叠，亭台楼阁，单一看明明是一个又一座美丽的宫室；可一层又套着一层在外面，活像一堵堵城墙，隔开了外面的世界。那城中每一方天地里的女子，脸上却都洋溢着或麻木、或充满希冀、或真情实意的笑容。

威尔斯忙道：“大清皇上，我可不可以见一见这幅画作的高手？”

“这画作乃是宫廷绣娘合力而做。”

“那想法是谁提出来的？”

“这……”咸丰朝祺瑞看了看，祺瑞顿时心领神会。不一会儿，祺瑞便领着一个小宫女走上前来。

“奴婢绣房宫女晴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起来说话。”

“谢主隆恩。”

“听说是你想出的这幅画作的主意？”

“是奴婢。”

“这幅绣品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这幅绣品叫做宫。”

“那你说说，你的这幅绣品的含义。”

“宫由城墙而围成，墙为囚笼，这宫，着实是天底下最大的囚笼。”

“你……”咸丰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恭亲王奕忙在一旁劝道：“皇上，请您耐心听此小宫女说下去。”

“虽是囚笼，可奴婢们却不得每日都在囚笼中生活。有时候头上的一方天，也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脱离了身子，飞到了宫外。可这囚笼，也是护佑我们的家。有些人在这宫里，一待就是一辈子，有的人生生世世都待在这里。奴婢们每一天都有可能因为做错事，说错话而丢掉性命。可奴婢们也依旧每日都对生活充满希冀，奴婢的师傅曾对奴婢说，把活着的那一天当成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过，你就会把每天都过得很好。这幅绣品，最后是由宫里所有的宫女绣上的自己。你看她们的身上，有的人穿的华丽，有的人干着粗活，可她们脸上的笑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今天，我还活着。能活着，便是上天的恩赐，应该感恩上苍，因为有了今天，才有明天。”

威尔斯和几个外国使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赞赏的笑容。方晴岚也淡淡弯起了嘴角。

“晴岚，晴岚！听说外国使臣赞扬了我们的绣品！”

“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方晴岚一回来就被团团围住。

“好了，告诉你们。威尔斯想带走这绣品，皇上自然也不甘示弱，说既然威尔斯认为西方油画栩栩如生，那就画下来带走吧。这幅绣品以后要藏在圆明园里，供后世欣赏。”

“懿妃娘娘驾到！”

一众宫女赶忙让开，跪下。

懿妃笑微微地走了过来，示意带方晴岚到里屋去说话。

“岚儿，你果真是个聪明人。从你那时用兰花香帮本宫复宠，本宫就这样认为。可你为何不能为本宫所用呢？”

“其实不论如何，晴岚都感谢懿妃主子的知遇之恩。但，人各有志。”

懿妃无限惋惜。“皇上想派几个大臣，以及宫里的人去西洋看看。有几个大臣之子，还有德龄郡主。法兰西使臣邀你一同去赴国际博览会。你可想去？”

“奴婢愿意。”

懿妃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你还是不愿跟着本宫，做本宫的心腹？不比漂洋过海去辛苦的好？”

方晴岚微微一笑，“懿主子，奴婢知您的宏图大志。”

懿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流露出一丝凶光。

“您不必对奴婢心存芥蒂，奴婢也信您终究不会仅仅止步于此。但奴婢真心希望您有朝一日……也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苍穹之下，主子和奴婢都是渺小。出了中国的天下，更加广阔，大清也不该只是这样关起门来的样子，落后是会挨打的。”方晴岚看了看懿妃，没有多说话，“奴婢告辞，主子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