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我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1 / 1）

我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帐篷。只记得多尔济在耳边不停地说着什么，我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是一遍遍地想着“入京伴读”，“入京伴读”……自从夜宴回来，我就很少说话。吉雅，乌日娜姑姑一如往常地说笑逗乐，我不为所动。每天一大早起来，带上几块糕点，就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小坡上，坐上一整天，不被打扰。

夏末秋初，繁盛了一夏的草叶开始慢慢变黄，我经常坐在草坡上，看着风吹过时，随风飘摇的泛黄草叶。它们的命运被风掌控，忽左忽右，像我一样，始终逃脱不掉命运的牵扯。我开始认清穿越到清朝的事实，并严肃思考着自己可能的命运。

岱钦在我身旁坐下，陪着我静静看着远方。天色渐暗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这些天，你避着大伙儿，还没想通吗？”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远处随风摇晃的草叶。岱钦又接着说：“本不打算告诉你，但现在不跟你说清楚，只怕你还是会想不明白。”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去年，噶尔丹入犯乌珠穆沁发动叛乱，大清出兵征讨，在乌兰布通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噶尔丹一直以进贡为名，派遣密使济尔哈朗格隆，通过乌喇佐领必立克图，密书沙津王爷，意图拉拢联手抗清。”

我侧脸看着他，道：“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岱钦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你可曾想过康熙皇帝来科尔沁的真正目的？”我吸了口气，轻声回道：“皇上是来试探王爷到底忠于哪边。”岱钦也侧过脸，认真说：“这只是其一，康熙皇上还想从科尔沁取走一样东西为质。”我扯了扯嘴角，站起身，冷笑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我会跟图娅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为什么图娅会御前献舞，最后还会拉我出来献艺。原来，这一切你们都是知道的。不明白的，只有我一个人！是不是？”

岱钦没有说话。我又吸了口气，又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运要任由你们摆布！是作人质是吗？皇上就没事先打听一下，科尔沁的草原明珠到底是谁？可笑！可笑至极！”岱钦站起身，上前走了两步，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以为会是图娅，所有人都以为会是图娅。可万万没想到，你竟会说汉语，还会唱汉文歌。”

我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满目空洞地望着前方。是啊，我会唱汉文歌，还会一口流利的汉语。蒙古贵族的王子郡主，能有几个会说汉语？我有些恍惚，倒退了几步，险些站不住。岱钦见我神色不对，一把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东珠，我们谁也没料到结果会这样。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等你回来，一直等你回来。”话音刚落，他就一把拉我入怀，感觉到他的手臂渐渐收紧，我像是突然醒悟，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却发现他的手劲极大，根本无法挣脱。

感觉到我的异样，他凑到我耳边，柔声说：“丫头，我答应过你，一定会保护好你。”我只觉得一阵眩晕，可心里却是暖暖的。岱钦，谢谢你。在我最难过无助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依靠，哪怕这样的温暖只是短暂的。我轻轻闭上双眼，任凭泪水在脸上恣意。

他似是感觉到我在哭，一面轻拍着我的背，一面柔声安慰说：“从小你就爱哭鼻子，每次图娅欺负你，你都会赖在我怀里哭个不停，弄得我满身鼻涕眼泪才罢手。”

过了半晌，我止住眼泪，在他怀里闷声问：“万一，我回不来呢？”他松开怀抱，紧握起我的双手，深深地看着我，说：“你一定会回来。即使你回不来，我也会去京城把你带回来。”感觉到他手心的暖意，正一点点，一丝丝地传到我的手里，直到我的心里。

那天之后，我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至少表面上是。时而也会跟吉雅跑去放羊，嬉笑打闹，仿佛又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是偶尔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同情目光，而我，只是装作未见罢了。图娅自从那次夜宴后，就再也没来找过我，即使偶尔撞见，她也好似在故意躲着我。

一日正在外赶着羊群，吉雅说岱钦王子跟多尔济王子来了。我止住脚步，扬起手中的皮鞭，冲他们笑道：“怎么，知道我明日就要去京城，就这么急着来给我送行啊？”多尔济撇了撇嘴，气道：“这几天，找了你好几回，每次都见不到人。要不是想着你明天就要走，我也不会急得跑遍大半个草原来找你。”我笑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草原挥鞭放羊，现在，你们陪我去月亮湖转转，可好？”

多尔济原有些怒气的脸，瞬间变得有些黯然，他微皱了下眉头，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把皮鞭扔给吉雅，便借着多尔济的手劲，翻身跃上他的马背，一声“驾”，飞奔而去。

马速渐渐减慢，终于停了下来。多尔济翻身下马，然后把我抱下马。那边岱钦已经把马系在不远处的树上，正朝我这边走来。我回头看着远方一碧千里的草原，白云的影子投在远处的山丘上，使山丘的颜色在浅绿与深绿间不断变幻，眼前的月亮湖在阳光下，泛起层层细碎的亮光，有些耀眼。蓝天白云，湖水清凌，绿草中的羊群，洁白的毡帐，风景如画。真希望时间能就此凝固，没有不可预知的困惑与迷茫。

我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看见外面圣驾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如长龙般迤逦前行。想起昨天还在草原放羊，湖边看景，可一转眼，蒙古已经离我越来越遥远。我正顾自想着，突然听见马嘶声，挑起车帘，往外望去，原来是四阿哥，身着皇子骑装，头戴帽盔，越发显得英气凛然，丰神俊朗。知道历史上的四阿哥会是最后的赢家，如果能靠上这棵大树，也许，今后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正想得出神，不料正对上四阿哥漠然地目光一瞥，我心下一抖，竟忘记历史上记载的雍正，弑兄屠弟，篡夺皇位，就连康熙的死，都显得疑云重重。这样一个人，又怎可轻易依靠呢？正在神伤，听到马车外一个尖细地声音道：“东珠格格吉祥，皇上吩咐给您指派的两名宫女，奴才给您送来了。”

马车已停稳，车帘被掀起，上来两个粉装宫女，一见到我便双双跪下行礼道：“奴婢喜梅，奴婢月香，给东珠格格请安！”我微笑着点头说：“喜梅，月香，好名字！人也看着清秀伶俐。”又拉起车帘对外面太监说，“麻烦公公转告，东珠谢皇上赏赐。”说话间，我已是一口流利的汉语。想着，也是奇怪，这满人只有皇上阿哥们学过蒙语，宫女太监都不会蒙语。反正已经离开蒙古，我自然乐得重拾母语——汉语。以后的日子，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沙津王爷不叛清，我想，我在康熙身边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长途颠簸了二十多天，终于到了紫禁城。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华，朱漆的宫门洞然大开，马车哒哒地驶入，透过车帘，见皇宫内侍卫宫女太监皆是跪倒一地，恭迎圣驾回朝。这不禁令我深刻意识到，身处的早已不是21世纪，而是真真实实的皇权时代，一人之言足以倾覆天下，独断生死。敛了心神，叹口气，心想，今后的日子得切记“谨言慎行”。

马车在一处宫门口停下，喜梅扶我下了马车，我抬头望了眼匾额上“涉兰轩”三个字，深吸口气，举步而进。刚进正厅，便见月香领着四五个宫女太监进来，向我行礼问安。一切事宜都由喜梅跟月香打点，我反而乐得清闲，随手从一旁书架上，取书翻看起来。这半个多月相处下来，我也从她俩口中略知一些事情。康熙极其重视子女的教育，皇子公主们六岁起便入书房读书，每日以名师大儒教之以满、蒙、汉等文字，并辅以骑马射箭等功夫，可以说是德智体全面发展了。想着，明天就要去南书房上课，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期待的。

天还没亮，月香就把我叫醒，洗漱穿衣后，便有小太监李海打着灯笼领我去南书房。一路打着哈欠，迷迷糊糊总算是到南书房了。走进屋子，看四周的椅子上各坐了人，见我进去，里面顿时变得很安静。我目不斜视，走近主座的授业师傅，拱手行礼道：“东珠拜见徐师傅！”

徐乾学是文华殿大学士，也是诸皇子们的汉文授业师傅，在来的路上李海就已经告诉过我。徐乾学站起身也拱手回礼，道：“格格请坐。”说完，指了一下左边的空位。刚一坐下，便听徐乾学说：“各位阿哥格格，随我一起念。”顿了一下，只听众位阿哥格格齐声念道：“肃肃凉风生，加我林壑清。驱烟寻涧户，卷雾出山楹。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我忙翻开桌上的唐诗集，找到王勃这首《咏风》，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大声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