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真的是你!”……(1 / 1)
“真的是你!”她柳眉微蹙,瞪大了眼看我。我忙放下手里的小刀和羊腿,麻溜地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笑道,“你现在应该是八福晋了吧。”她轻蔑地哼了一声,走到我桌前打量着我道:“一晃眼,你都是这这般模样了。皮肤黑的,若不细看,还真叫人认不出了。”“不过你倒是一点没变,说话还是这么尖酸刻薄。”我微微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正等着她发作,突然觉得身后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身子微微一倾,正要坐下。鼻尖飘来一缕极淡的檀木香,仿佛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的梵音,萦绕在幽远深邃的山林间,涤荡世事浮尘。我浑身一颤,跌坐在软塌椅上,只见婉妗欠身行礼道了声,“四哥。”
胤禛一边摘下帽盔交给随身侍卫,一边冲婉妗淡淡道:“有些日子没见到老八了,近来可是太忙了?”说完丝毫没有等对方回答的意思,话锋一转,朝一旁端着净手帕子的婢女吩咐说,“拿去给科尔沁郡主擦擦,御前失仪可是大不敬。”我忙站起身,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胤禛,只见他用手掸了掸身上的浮尘,清冷无波的眼眸似乎从未落到我身上。
“科尔沁郡主?”婉妗狐疑地看了看我,又望向胤禛道:“四哥,你不认识她吗?”胤禛找了个位置坐下,兀自倒了盏茶,不置可否。“你这模样怕是多半人都认不出了。”正说着,婉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奇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婉妗一脸狐疑的看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答案似的。我颇有些尴尬,面上极不自然地笑着回说:“皇上吩咐让我狩猎随行。”婉妗轻笑出声,瞟了眼一旁视若无睹的胤禛,又冲我道:“还能被皇阿玛他老人家记得,也不枉你在宫里呆那几年了。”这时,帐外传来低沉的号角声,接着大地微微震颤。看来狩猎比赛已经结束了。
不一会儿便听见马蹄声,众人下马后的笑语声,看来狩猎比赛很是尽兴。康熙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进帐篷,一边有侍从接过帽盔甲胄。康熙看上去很是高兴,接过锦帕一边擦汗一边眼顾四周,见我们都埋首行礼,便摆了摆手道:“都坐下吧,出门在外,这些虚礼都免了罢。”闻言,众人皆都道了一声是,各自起身落座。
我坐在距离康熙较远的地方,也看不清他老人家的模样,只是听他声音中气尚足,略微有些苍老而已。想来这些年,朝堂风云变幻,各方势力此消彼长,康熙一直平衡各方不乏苦心。只见众人纷纷入座,侍从们脚步轻快地穿梭于帐内各处,以满足各朝臣、亲王贵族们的使唤差遣。场面一时显得有些热闹,而我则喜欢这样淹没在别人的热闹中不被觉察。
蒙古亲王们都离康熙较近,应该是康熙事先吩咐的罢。反倒是我的座位,竟然是和各阿哥贝勒们混在一处,显得既突兀又浑身不自在。目光穿过来往如梭的侍女,在对面席间的蒙古亲贵间游走逡巡,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岱钦和多尔济,他们比邻而坐,时不时还交头接耳,一边喝酒吃肉,看上去聊得很是畅快。我不由地心里哀叹一声,只好收回视线,默默专注于桌案前的珍馐美味。
席间,时不时地传来康熙和他身旁几位蒙古亲王爽朗的笑声。连着靠外边的皇子大臣一干人等也纷纷不明所以地陪笑着。这时放眼四顾,众人皆是一番酒酣餍足之态,看来已是十分尽兴。突然,上座的康熙拍了几下手,声响不大,竟是让整个宴会场立即噤声下来。可见众人表面上都是在饮酒作乐,其实都留着一只眼睛在时刻关注康熙的一举一动。这时,随侍一旁的李海躬身上前道:“启禀万岁爷,各队骑兵已经清查完围场,狩猎成绩已经根据猎物身上所中箭羽标识统计出来了。”康熙点了点头,拊掌笑道:“报来听听。”“嗻!”李海从箭袖里抽出一张绢纸,开始朗声念道。他声音洪亮,不疾不徐,吐字清晰。随着一长串人名及狩猎数量的公布,众人脸色各异,有惊诧匪夷的,有艳羡称赞的,当然还有我这样事不关己的。
最后宣布了第一名,竟然是十四阿哥。康熙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望向十四阿哥的眼里是藏不住赞赏和喜爱。众人纷纷向十四阿哥道贺劝酒,十四阿哥剑眉舒展,正是春风得意,倒也来者不拒。一旁侍女连连倒酒,皆被一饮而尽。我这才注意到十四阿哥旁边坐的竟是八阿哥胤禩和八福晋郭络罗婉妗,原以为围场狩猎除了我这个被康熙点名参加的女眷,应该是不会再有旁人。不曾想,这八福晋也真是女中豪杰,更是和八阿哥鹣鲽情深,难舍难分吧。好一个八福晋,真真是性情洒脱之人,可以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觉间,我竟然有些佩服她。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热切,婉妗忽然转过脸来望向我,我俩四目相对,互相都有些尴尬。我像是被逮着一样,有些心虚地朝她笑了笑。她微楞了一下,随即也微笑着朝我轻扬了扬下巴,然后侧身和一旁的八阿哥低声耳语着什么。八阿哥也转头微笑着望向我,我也只好报以微笑回应,算是久别重逢打个招呼了。
因为是午宴,没有篝火歌舞助兴,吃吃喝喝一番也就结束了。康熙也是一个非常有节制的人,尽管兴致颇高,但似乎也没有饮多少酒,仍是面色不改。反倒是十四阿哥,早已经被众人灌醉,不过身为皇子该有的体面还是在的,最后仍保留一分清醒唤侍从扶去侧营休息了。
散了宴席,众人各自去毡帐内稍作歇息。岱钦和多尔济也和我打了个招呼,便随着引领侍卫带去毡帐歇息了。我自然是不方便跟过去,只好冲他们笑着点了点头。见他们走远,心里蓦地有些空落落的。突然想到宝音格格的来信,心中不由地一窒。
“格格?”耳边忽然传来的声音,惊得我慌乱中收回万般思绪。我看着面前李海那张拘谨肃然的脸,一时间有些诧异。李海凑近我身旁,低声说:“格格,万岁爷有请。请随奴才走一趟。”略一迟疑,我轻嗯了一声,按捺住心底早已沸腾的心潮,终于,要单独面见康熙了。
李海领着我绕过侧营毡帐,穿过御营守卫的队列,来到康熙专属的黄色帷幔下的毡帐前。李海领着我在门口顿了顿,立即便有传话的侍卫出来让我进去。我掀开厚重的毡帘,首先入眼的竟是一张巨大的漠北疆域地形图的屏风,正好挡住了视线。来不及细看,我绕过屏风往里走,见康熙斜倚在御榻上,一手端着茶盏,微垂着眼帘,神态颇为超然恣意。印象中的康熙一直都像庙里供奉的神像端庄威严,不可亲近。而眼前的康熙,须发花白,端茶的手指早已不如当年指点江山时遒劲有力,此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已是苍老嶙峋,似乎在述说着这位千古一帝已近迟暮的事实。
“你来了。”康熙一边放下茶盏,一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忙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道:“臣女东珠给皇上请安,祝皇上万寿无疆。”康熙抬了抬手,说:“起来吧,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我应了声是,便起身立着,眼睛更不敢随意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眼帘。“信都看了吗?”声音不大,好似漫不经心地一问。
我的心忽地一紧,他竟是知道的!我强自镇定地回道:“臣女已经看过了。”“不打算帮她?”康熙语气平和的询问着,但他眼睛里锐利的光芒,像是要洞穿我的心思。我长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回答说:“皇上是她的父亲,而她又何尝不是皇上心疼的女儿。既然皇上都无能为力,而臣女即使有心,也难以有让皇上收回成命的能力。”
我一口气说完,手指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我尽力双手握拳,克制住早已胆颤心惊的自己。时间仿佛在这刻凝结,漫长得让人逼仄难耐。康熙抬头望向那面巨大的屏风,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好像能透过这面屏风,看见漠北万马驰骋的疆域,还有边境屡遭洗劫的子民们。
“朕不仅仅是她的父亲,更是身系亿兆子民福祉的皇帝。”康熙收回视线,转而望向我道,“当年把你领进宫,也是为了安定西北局势。若不是你阿玛突然身故,朕本打算将你指婚给朕的皇子,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我心里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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