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化为人形（2 / 2）

万寒之神从未如此严肃的与毛狐说话，这让毛狐心中矛盾骤起，它可以一辈子只当一只毛狐，化不化为人又有何区别，但若是寒神的愿望，它也愿意这样做，那到底是自己的意愿重要，还是寒神在心中的分量重呢？光是这一个问题就足够毛狐思量很久了。

每日正午，天阳的能量直降，将毛狐全全包裹住，它没来由的感到心中舒畅，脑子里留下一幕幕过去的景象——万世山上高大的树，沿途经过的村民，还有它夜间的恶作剧。再往前追溯，它看到自己的降世，那日天空浮现出好多的光圈，而它便是从其中一个光圈中跳出来的，落到了万世山上，可谓是从天而降。

毛狐所能感知到景象，借由神仙岭的仙气，万寒之神也能在听息阁中感应到，当他看到毛狐降世的情景，尤其是那一个个涣散的光圈，似曾相识，若他没记错的话，那是当年对抗天火之后他自封神力前最后释放的一点仙法，却不想这个小家伙竟是从这仙力之中孕育出来的。

如此这般过了十日，万寒之神掐指一算，天阳的能量吸收的足够多了，于是他带了数本书经送到神仙岭，说是让毛狐解解闷。毛狐的体型变大了些，但还是一身毛茸茸的模样，看上去更加的呆头呆脑了。

“我知你受不了整日打坐，坐不住了就看看书好了，虽然比不得凡间那些新奇故事，但也聊胜于无。”

“呜……好……”

毛狐最后说出来的“好”字倒是给了寒神一个很大的惊喜。

“不错，已经有长进了，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去看花了。”

一听到“看花”，毛狐赶忙抱着那些书跑了，它不想浪费时间，一定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化出人形来。

在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毛狐身上开始掉毛了，只有手轻轻捋一下，就掉几根，它不禁有些害怕，万一人身没成，自己还秃了那可怎么办。心神不宁的时候它便去看万寒之神给它带的书，一遍又一遍的看，每次看完都能得到一片宁静。

万寒之神偶尔也会用心音与毛狐对话，毛狐已经不再“呜呜呜”了，而是可以与他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了。

“掉毛了……”毛狐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委屈，就像是被骗上了贼船，却没人管。

“那是好事啊，你看人身上都不长毛，这是一个过程。”万寒之神安慰它说，“依我看，成功近在咫尺了。”

话虽如此，但是它若想蜕变，还差一个助力。

天历绸月二十八，天狗食日，神仙岭上陷入了黑暗，没了光源，往日的炎气也被寒册之原上固有的寒气所吞噬，毛狐感受到了周围的异样，它睁眼也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看不见的时候，耳朵便会变得比往常灵敏，尤其是在受到天阳的精华滋养之后，毛狐甚至能听见万里开外的声音——

“天狗食日啦，万世山要倒了，乡亲们快跑啊！”

毛狐听到了有大批的人在呼喊着，它心下一惊，若是万世山真的倒了，那附近的村子的人可要怎么办呢？一想到这危险大了去了，毛狐便一刻也留不下来了，它疾跑着要冲去通天门，在跑的过程中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能够身轻如燕了，一个瞬移，它就已经来到了万世山边，山附近的村子各种凌乱，人们拖家带口的逃窜，天狗食日破坏了天地平衡，万世山因地灵躁动而裂，山石逐渐坍塌。

毛狐见到一个村妇带着自家的闺女被砸落的石头挡住了逃生的路，眼见着后面的滚石降落，她们无能为力，只能放弃求生的欲望，母亲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她们双眼紧闭，祈祷着上天能将这厄运快些带走，死亡也就是那么一下子，只是太过恐惧而不敢看。毛狐没有时间去考虑，它只是凭着自己的意念，使出自己留存的力气，要为这对母女挡住落石。

“啊——！”

女孩子的尖叫声划破耳膜，毛狐听得真切，它的身上有承重，甩开这些负重之后，它的身边那对母女还好好地活着，女孩子的尖叫声是为它而喊。

“娘，娘，你快看，从天而降的大哥哥救了我们，他是不是神仙啊？”

女孩子推着身边的母亲，为她们能活下来而激动，村妇在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看到毛狐站在她们身前，背身还有光晕浮现，哭着跪地磕头。

“感谢天神显灵，救了我们母女，谢谢神仙，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今生无以为报，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神仙？哥哥？毛狐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垂眼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然蜕变成功，就和凡人的双手没了差别。它果断一个转身消失，找到一处清水湖，俯身照湖，湖面上清晰的映出了一张消瘦青涩的面庞。

“这……”

毛狐用手来回的揉搓着这张脸，有实感，无疑这就是它自己的脸。可它还没来得及细细观赏自己这张脸呢，万世山还是在一阵轰隆声中彻底坍塌了。

“这算怎么回事……我的家……没了……”

毛狐悲由心生，没想到化作人形的第一天，就让它感受到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从喜到悲，一蹴而就。

“万世山没了，那你愿不愿意将寒册之原当做你的新家呢？”万寒之神来到毛狐的身边，他总是在毛狐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家没了可以再建，只要有命在。”

“万世山没了，山脚下的人们命也没了……”毛狐为自己救不了他们而懊恼。

“那些人，脚程快的都已经跑了，脚程慢的，我都已经将他们安置好了。”

“真的吗？”

毛狐猛地抬头，万寒之神这才发现它这个容貌有些熟悉呢。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看。”

万寒之神在空中为它展现了一个天景，景中赫然出现了刚才它救下的那对母女，还有其他零散的老弱之人，他们已经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待着新的生机。

“他们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毛狐忍不住掩面，待它再一次仰起脸，却看到天光乍现，之前的黑暗仿佛是让人一把扯开了，而它自己还是好好的待在神仙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