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旧事新诉（2 / 2）

“我一直期望着是自己听错了，到了第二日，依旧和往常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他很早就起来了，说是想要去捕鱼，我那时才知道，心中期盼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我这一生多在虚度光阴，能欢笑的时光实在是如数家珍，若我失去他，将来也没什么意思了，与其继续蹉跎，我不如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我跟着他去了。那天的风很大，江面波澜狂起，我们的渔船在江面上起起伏伏，望着一望无尽的远方，江天一色，要说我不害怕，那一定假的。我不管是抬头还是低头，看到的景色都一样，突然间风浪加剧，打着旋涡的江水近乎要将我拖下去，我看着他脸色铁青，不好再为难他了，想来我的人生能拥有一次真挚就够了，再多就奢侈了。”

“你是要自杀？”

毛狐听着万小姐落寞中带着扭曲的“心满意足”的口吻，猜测到这个后果。

“横竖都要死，何必脏了他的手。”万小姐带着三分苦笑，七分悲凉说道，“但是我错了……就在我们的船即将被大浪打翻的时候，他挺身护住了我，我只觉周围一阵混乱，打浪的声音，翻船的声音，江水灌进耳朵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我周围绕，之后的事我都记不得了。当我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岸边，可是他却不在了，我大声的呼喊着他的名字，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绕着江岸边一遍又一遍的走，可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我以为他抛下我走了……”

“难道不是吗？”

“是，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抛下我走了。就在我身心俱疲的时候，那渐趋平稳的江面飘上来一条浮木，浮木上搭着他，可那已经是一具无法呼吸的遗体了。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变成一具尸体的恐慌，和濒死的状态差不了多少了，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双眼紧闭，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我搂着他的尸身坐在江岸上一天一夜，我想明白了，不是他想要我死，而是他发现我想要寻死，所以他拼了命的救我，到头来他是为了救我而死……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残忍的事吗？”

“人死不能复生，他既拼下性命救了你，你该好好活着不是吗，缘何带着一身深重的怨念而来？”

“你认为活着……就像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吗？”万小姐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拖着他的遗体回到了住处，却发现我们住的房子因为山土滑坡而被掩埋，兄长也没了。我一个人，只能将他埋在了山下，然后回到那个曾经让我虚度时光的富贵家中，我爹生气归生气，最终还是收留了我，但是对我的关怀却减了许多，后来的日子也没有多久，我在郁郁寡欢中结束了生命，到此为止了。你说怨念深重？我若没有念，何以成活？”

“那既然脱了人身，自当放手解脱……”

“解脱……？”

万小姐突然瞬身凑到了毛狐眼前，它们之间虽然隔着牢壁，但是面相惊恐的万小姐还是会让毛狐忍不住哆嗦一下。

“你、你想解脱吗？”

“我只想跟他在下一世再续前缘……就这么简单而已……但是……”

毛狐看见万小姐的眼泪终究还是无声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没有再说话，默默地退回到了远角，转身背对。

“但是，即将灰飞烟灭的你再也不能续前缘了……”

毛狐将这句话留在了心里，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万小姐也非大恶之人，她不过是一心在追求幸福，这样的念想有罪吗？

从无顶牢出来的毛狐带着一身沮丧荡出了月宫，故事它听得多了，但却从来没有一个如此感同身受过，它抱着头蹲在云池边，丧到了家。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呢，往后面退一点，别一不小心掉进去……”

毛狐听这声音耳熟得很，它轻轻转了个头，从臂膀间的缝隙瞄过去，发现是浮名倚着云池的青石栏在与它说话。

“怎么是你啊？”毛狐还是听话的将自己的腿脚往后方挪了挪，“好久不见了。”

“嗯，感觉是有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很好吗？”

毛狐放下双臂，站起身软趴趴的耷拉在青石栏上，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要我说，现在这副模样，可比你失忆之前好太多了。”

一听到“失忆”这个词眼，毛狐警觉性的盯着浮名，它发现浮名玉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那双乌亮的眼睛仿佛是要向它诉说一个大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