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自戕转狐胎，归位百年寻（1 / 2）

作为人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万寒之神的仙神凝聚成形，如同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默默站在旸曦身边，而旸曦却完全感知不到。

言缠雪的尸身凉透，旸曦不顾言之姚的反对，执意要抱着这具僵硬的遗体过夜，他将言缠雪身上清洗干净，换了干净的衣裳，他爹生前注重仪容，死后怎可让其蓬头垢面呢。

“爹，夜里凉，我给你盖好被子，这样身子就暖和了。”旸曦与言缠雪同寝而眠，如今他像哄孩子似的哄着言缠雪，“你是气我不听你话了，所以要这样惩罚我是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是气消了就醒来与我说说好不好，爹，求你了，身子赶紧暖起来好不好……”

躺在那里的言缠雪丝毫不为所动，而站在床前的万寒之神悲上眉梢，这样的打击他的小毛狐如何能承受的起呢。

“旸曦，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坚强，即使爹现在不死，将来也会迎来这一天，你永远躲不过，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万寒之神本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陪着旸曦，可是天外天召了他的仙神归位，他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瞬间消散。

灵韵尊者座前，万寒之神的仙身被好好的保护着。当初天炎帝让万寒之神在四神之柱内受三针极刑，又让他在业火炉内备受煎熬，幸而他承受住了这一系列的苦刑，寻得一线生机入人世，而他的仙身一直在四神之柱中禁锢着，最后由灵韵尊者带回天上天。

仙神归体，灵台清明，万寒之神再次苏醒，双眸埋住深情，灵气在体内通畅，让他倍感轻快。

“师尊……”

万寒之神见到灵韵尊者，跪地敬拜，灵韵尊者身不动，受了他这一拜。

“人间走一遭，经历悲欢喜乐，生离死别，是否懂得情之苦涩？”

“有苦，但亦有乐……天分日夜，地分土水，气候分冷暖，草木分枯荣，万物皆两面，人有善恶，情自然有悲喜，怎能尽归于极涩。”

“事事分两级，两级终不平。日长于夜，水阔于土，暖强于冷，荣盛于枯，你那短暂的一生，到底有多少日子是真真欢喜的？”

“喜不在多，贵在深重，若让我重走一次，我依然会如此选择。”

“若你的一抹深情终究害了你心尖之人呢？”

灵韵尊者手指向下北云层，又是一幅图景打开，万寒之神看到了旸曦正孤零零的蹲坐在言缠雪的棺椁边不动声响，曾经明亮有神的眼睛也已是黯淡无光。

棺椁并没有封盖，言缠雪安静地躺在里面，言之姚看着这般景象哪能不揪心。

“小少爷，已经这么些日子了，还是让少爷入土为安吧……这、这人已经没了，何苦再让他风吹日晒的受这等委屈呢……”

“不……不要！”旸曦一听到言之姚要埋了言缠雪，顿时就显得很害怕，“不能抢，不能从我身边再抢走他，不能……”

他双手不停地摸着棺木，确保这人还在，寒神发现他那双眼睛一直都没闪眨过。

“他的眼睛……”

“他的双眼因为思念过重，生生哭瞎了。”

灵韵尊者言语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人间的喜怒哀乐悲苦在他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弹指一挥间，轮回辗转后，前缘尽消忘，又何须惦念。

旸曦虽然再也看不见了，但是他还能听，哪怕是稍稍一丁点风吹草动，也会让他戒备非常。

“好好好，不抢，不抢，不会有人抢走的。”

言之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旸曦，当这双眼睛再也无法视物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懊悔至极，明明言缠雪嘱咐过他让他照顾旸曦周全，可这还没出半月，他就让小少爷失掉了一双眼睛，将来到了地下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先去的人。

“小少爷，一会儿看眼睛的郎中就会来送药了，我们等会儿好好把药喝了，喝了药，兴许这了。”

言之姚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蜷缩在棺边，不吭不响，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最后只能摇着头离开他的小小“领地”。

“什么药都不管用……”

当言之姚离开的脚步渐远，旸曦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他细细的摸着棺木的纹路，满满摸到了边，然后顺着这边沿爬了进去，他就躺在言缠雪身边，静静地躺着，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爹，你怎么不说话了？”旸曦又开始了独角戏，“旸曦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了，言管家说要熬药给我喝，可是我知道的，不管用，什么药都不管用的。我看不见你了，现在只能听你说话了，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你别生气，旸曦不哭闹，旸曦很乖的，不会打扰你睡觉的。”

旸曦此时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懵懂幼童，他想起言缠雪从小把他拉扯大的种种，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在唤醒言缠雪，他没有一天不在想，可是每一次他都失败了。

“爹？你怎么还不醒来……我这样也无法让你醒来啊，你不会再让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是吗？你不爱我了……你不让我看到你，也不让我听见你的声音，你让我感知不到，你定是不爱我了……若是连你都不爱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旸曦的一生，与言缠雪相依为命，言缠雪的爱与言缠雪的人，无论失去哪一个，都会让他痛不欲生，如果两个都失去了，那他也不会再活下去了。

当言之姚带着药去找旸曦，看到的已经是躺在棺椁中的两具遗体，旸曦用一根细长的树枝戳耳自尽，他既已听不到言缠雪的轻声细语，要这听力也再无用了。

“他怎么能如此……”

寒神从没想过旸曦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份爱到底是幸运还是沉重，他开始犹豫了。

“若没有你的情，他的结局或许会是另一副模样，安分的做一个富家小公子，袭承爵位，娶妻生子，安享晚年。”灵韵尊者收起图景，面对爱徒的疑虑，并没有让他做绝对的选择，“又或许，他的生命会在还没开始就结束，只是在各种可能性中，某一种会更高。为师并不是要你遵循天规铁律，人间的律法为皇帝定，而天上的规制也不是一成不变，你若不服，不如试着去改变。”

“师尊，您的意思是……”

“天炎和浮名犯下罪孽，已被除去神力关至七苦溅，若他们还想重回仙班，只有自行苦修，重头来过，而天界也不可失了一统，这尊座就交给你了。”

“我……”寒神从没想要过这统领众仙的位置。

“此乃神界要旨，既已降任与你，莫要让为师失望。”

灵韵尊者空中拈出一道神旨置于万寒之神的额心，旨意借由尊者的心音传至天界冥府各处，昭告众仙。

“弟子谨记。”

万寒之神应了旨意之后便离开了天上天，临走前灵韵尊者告知他，言之姚已经妥帖的为旸曦办了后事，上天感他一生忠心，允了他与言澈的一世情缘，而旸曦的魂魄也已被带入到了地府。

从人间脱出的魂灵每日都数不尽，地府的阴差每日的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不过他们都习以为常了，该清点清点，然后对应生死簿，挨个传召至阎王殿。

万寒之神来到地府的时候，旸曦的魂魄已经在排队了。阎王大人和判官得知寒神驾临，自然是郑重接待，可惜地府里面没有茶喝，连像样的点心都不曾有，能拿出来的就只有残魂，这可不能让天界上神拿去吃啊。

“寒神大驾，可有要事要交代？”阎王也接到了神旨，知道寒神上位，言语间不免也多了慎重，“以后若有事，传召即可，我自会亲上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