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约定（1 / 2）

冷宫荒僻，离太子的东宫倒是不远。不然那天他也不会误打误撞地走到那里。

这日林栖之为太子侍讲完，走出明德殿，便慢慢往冷宫的方向步去。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都没碰到什么人。冷宫附近也就算了，他本以为东宫重地，少不了要留许多侍卫把守。其他几处他不知道，但最起码在通往冷宫的方向，确实连个侍卫的影子都看不见。

就好像，有人故意留出这一条路一样。

林栖之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心中一惊。又摇摇头，不可能。留这一条路给谁呢，总不会是太子要去看望他的皇弟，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演一出兄友弟恭吧。

虽然太子表面上看着乖巧，但能在这储位之争里活下来，还成为最后赢家的人，绝对不可能像他的外表一样纯良无害。他虽然年轻，刚入朝堂不久，也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再说，太子虽然一副很乖巧懂事的样子，他却总觉得自己看不透那个孩子。明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总像藏着很深的心事。是他想多了吗？还是做了储君之后有意培养的威势呢。毕竟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像表现出来那样平易近人。

左右四周无人，林栖之也就不再顾忌，微微加快了步子。不知道上次给那孩子留的书他看的怎么样了。

他本以为亲亲自幼无人教导，现在识字定要花上一番功夫，却不承想他不仅识字，诸子百家的经典也大多通读。虽然初时很震惊，但转念一想，毕竟是皇家子嗣，幼时自然不乏国子监的博士们教导。

他没有多想，只道是小皇子在被弃置在冷宫前就已经学过这些。既然已经读过一遍，经、书和诸子之学讲起来就容易多了。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毕竟他还小，正是开始有自己想法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易受影响，所以每次讲课时他都会格外注意，只把基本的意思告诉他，确保他没有理解错原文，至于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体会了。

“先生，先生！你看这里。”小团子现在脸上有点肉了，奶白奶白的，更像只团子了，奶做的。

他接过他手中的经书，扫了一眼，是先秦一位大学者的语录集注。

“这里，‘举直错诸枉’，注释说‘错’字的意思是摒弃，那整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要选拔正直的人，而摒弃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林栖之微一挑眉，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可是，如果这样解释的话，那下面跟着的这句‘能使枉者直’又要怎么解释呢？”

小团子鼓起脸，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所以，学生以为，这个‘错’字的解释不对。‘错’字同‘措’，是放置的意思，而‘诸’应当是取‘之乎’合音之解，而并非‘众多’之意。这样一来，上下句的意思就能说通了。‘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这句话是说选拔正直的人，让他们来治御邪曲之人，就能让这些人改邪归正！”

“亲亲……”

小团子一脸激动地等着他的夸奖，此刻见他没了声音，便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是不是钦钦弄错……”

“你可真是先生的宝贝！”他还真是捡到宝了。

他一把抱起身前的孩子，叹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聪明，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聪……”

“先生骗人！”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孩子突然挣动起来，跳到地上。林栖之一愣，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小团子此刻却湿了眼眶，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是怎么了？”

他蹲下身，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生怕声音高一点眼前这个委屈的孩子就要掉下泪来。

他的亲亲并不说话，只是往前迈了一步更加靠近他。

林栖之蹲着身子本来就要比小孩矮上一些，此时他一走近，竟比他还高上几分。

他把头埋在他颈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挂在他身上一样。

“先生……”

“嗯。”

“先生真的觉得钦钦聪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