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约定（2 / 2）

“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先生可不可以一直做钦钦的先生，我会一直很聪明，所以先生不要走好不好？”

什么叫“会一直很聪明”？听着小孩子文法不通的表达，林栖之哭笑不得。内心却有一块地方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很软。

在这个十岁的孩子眼里，是不是只有他足够聪明，自己才不会抛下他？

可是，前路渺茫，自己又真的能给这孩子一个承诺吗？

林栖之沉默着，内心却清楚那个答案。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陪伴他的亲亲长大。可是现在朝中局势越来越不明朗，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国公也越来越徜徉山水之乐，不再过问朝事……

而他自己，树敌无数，孤立无援，这朝野上下多得是想让他消失的人。

他苦笑，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没有和怀里这个小哭包定约定的原因。因为他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不会出现在这紫微城里了。

“亲亲……”他就这样蹲着，抱着他，不被那双眼睛注视着，话好像更容易说出口。

“先生会一直做亲亲的先生，但是先生可能不能一直陪在亲亲身边。”

“有一天先生不在了，你要懂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环着自己的手一紧，“那如果先生走了，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先生呢？先生会回来看亲亲吗？”

“当然会的。”他轻笑，“你不要乱跑，乖乖待在这里，这样先生回来的时候才能找到你，我们约定，好不好？”

“好。”钦钦从他怀里钻出来，伸出一只小手，“拉钩！”

一大一小的两个小拇指勾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永远勾连。

。

时间飞逝，转眼就是半年过去。这段时间里小团子进步飞快，已经能读那些咏史议政的谏疏了。

而这也让他在钦钦问及新政的时候犯了难。

有一次，小团子拿着前齐名臣总结前朝灭亡原因的文章来问他什么是“三冗”。

他神情复杂，有心想避开这个话题。却又抵不过钦钦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所谓’三冗’，是指冗官，冗兵，冗费。”

“有齐立国之初，为吸取前朝灭亡的教训避免官员权势过大，往往将原本一个官员担任的职位分给多个官员，让他们互相监督以达到制衡。这样的想法本意是好的，然而却带来了很多弊病。比如说，随着官员数量增加，原本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现在要三个人一起才能决定，他们争执不休，甚至在出了事后互相推诿责任。这使得官府的办事效率极其低下。

“有一年江南发了大水，齐明帝派人到扬州去治灾，工部的人说要治理水灾需要挖渠疏浚河道，户部的人却推说钱都拿去赈灾了，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们修渠。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直到北方胡族的铁骑踏平了繁华的金陵城，这渠也没有修好。”

他说着，摇了摇头。

“至于冗兵，”他叹气，“齐太祖担心地方将领拥兵自重心生反意，设法将兵权从他们手中收回。自此京畿禁军一支独大，且由朝廷豢养，吃喝用度一律不愁，参军人数越来越多，士卒素质却越来越差。

“朝廷每年从老百姓那里征来的赋税大半都用在了供养这些官员和士卒上，到最后，也正是这些人让一国的百姓遭异族屠戮，国破家亡。”

小团子听得一怔，问他：“那我大周也会面临这些弊病吗？可有解决之法？”

“是也不是，”，林栖之一笑，故作轻松道：“我大周先祖英明神武，怎是有齐可比。你还小，等到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最后，他还是选择避而不答。

“现在，你的任务是努力吃饭，看看这胳膊，细成什么样了。”摸着一点都不软乎。

而在他目光没有触及的地方，年纪“还小”的孩子紧紧抿着唇，眼中闪过远超年龄的深邃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