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潮（1 / 2）

乔羽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那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那种分量于平日的他而言本不算什么，但此时他被封了周身大穴，丹田中一点内力也聚不起来，浑身松软无力，刚刚又心神大恸，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来时褚昭已不在身旁，屋子里始终是一片昏暗，也看不出天色如何。他伸手揉了揉还在晕眩的头脑，闭目调息，静待那安神的药效过去。褚昭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只封住了他的内力，除去暂且不能动用武功，他与常人无异。

一炷香之后，那股无力感终于消散大半，乔羽翻身下床来到门后，屏息凝神听了片刻，外面是嘈杂的人声，隐约能听清那是从楼下传来，掌柜的呵斥、小二的讨好，客人的颐指气使……

这似乎，只是一家普通的邸舍？

带有雍都口音的汉话表明他们并未走出王都，甚至，乔羽有些预感，自己可能就在王畿附近。

他不死心地把门拉开一条缝，外面的光和声音一下涌入这间静谧的房间。

这确实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邸舍。

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不敢相信褚昭会这么容易地放过他，他还以为……

以为什么呢，乔羽苦笑，只有自己还心心念念和那人的情谊吧，说白了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下属，那人早就忘了，又怎么会在意昔日的暗卫如今跟随哪位主子呢。

褚昭不知所踪，看样子是不会再回来了。极力掩去心中那一抹失落，乔羽闭了闭眼，机不可失，别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他复又关上房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手上动作不停，片刻之后，天字号的房间里走出一位胡须虬结醉态蹒跚的大汉，口中还嚷嚷着：“让开，都让开，老子要回家找我娘子……”

手握抹布的店小二疑惑地朝那大汉看了一眼，他不记得天字号的房间什么时候住了这样一位醉汉，然而那人看着五大三粗，又喝醉了酒，一看就不好惹，小二重新低下头，认真地擦起了眼前的桌子。

“先生。”

晚上，林栖之沐浴之后坐在桌边看书，就听到门被有规律地敲响三下，伴着一声熟悉的“先生”。

握着书卷的手无意识的动了一下，林栖之有片刻失神。

如果单是这个称呼他并不陌生，陌生的是那个声音、那个人、那个称呼。

好不容易习惯那人叫他“栖之”了，结果那日两人说开之后楚钦立马就改了口，一口一个“先生”叫的欢快。

他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每次听到他这么叫都会觉得脸热，心跳也比平时快几分。

仿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有违师德一样。

但每次看到楚钦叫他先生时脸上那中单纯的快乐和满足，他又不忍心让他改口了。

想起自己在他生命中缺席的那些年，林栖之只能沉默。

他隐约能感觉到，那大概是阿钦的心结。

虽然楚钦没有说出来，但他那么黏自己的一个人，自己不告而别他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自己走后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的亲亲是怎么过的呢？

是不是又变成他初见他时那样，一举一动小心翼翼，澄澈的眸子里藏着极力掩饰的疏离和谨慎，看着瘦瘦小小的一团，却又像是水做的，一言不合泪珠子就掉下来。

他那么爱哭，会不会受欺负。

每次想到这心就像被谁揪住了一样，满是愧疚和心疼。

所以他默许楚钦继续喊他“先生”，就好像能补偿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一样。

只是现在每次听楚钦叫他，心里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那种感觉很陌生，酥酥痒痒的，让他有几分不知所措。

就像此刻一样，人还在门外，他却已经偷偷红了耳根。

他闭了闭眼，按捺住翻动的心绪，让楚钦进来。

楚钦一进来就看见林栖之头发半干披着单衣坐在桌旁，手中还捧着一卷书，不知道坐了多久了，不禁心疼又气恼：“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说着去拿了干布，小心地捧起那如墨的长发，放在掌心里一点一点擦拭，态度认真似是面对着什么稀世珍宝。

“还未干吗？我擦过了的……”一进来就被自己的学生教训，林栖之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几句。

只是声音在头顶那灼人的视线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索性闭上嘴。

楚钦见他这般乖巧，心里软的不行，然而有些事却不能因为心软就放过。

这人定是擦头发擦到一半就没了耐性，放着半干的头发不管就捧起了书，要不是自己今晚来此，说不定他就要顶着半湿不干的头发去睡了。

“先生当是完成夫子留的课业吗？仅仅是擦过怎么行，这是关乎身体的事，岂能马虎。先生这般不爱重自己的身体，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林栖之心不在焉地听他在耳旁唠叨，感受着发顶那熟悉的温热触感，思绪飘回了几天前。

当时楚钦也是这样，站在身后为自己细心地擦拭着头发。

原来那时他心里想的竟是那回事吗？

想到那日楚钦一反常态地支支吾吾，自己却以为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还几次三番劝他开口，不禁脸上微热。

可他当时怎么能想到，这个天天喊着“先生先生”的混小子敢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欺师灭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