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潮（2 / 2）

不过短短数日，虽然人还在做着同样的事，自己和那时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没有了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却多了几分想要触碰的相互试探。

可怜他空活了二十六年，于情爱一事还是知之尚浅。他在家时，一心沉浸在读书科考上，父母也从未在婚事上催过他。后来，他因为入朝为官一事和父亲闹掰，又自请去了江南，想来远在京城的二老也不愿意多管他这个“不肖子”了。

以前觉得，情爱不过是那些话本传奇、淫词艳曲里的闲情风雅，世上怎么可能真有一样东西能让人神魂颠倒，为之而生、弗得而死呢？

若真有这种东西，自己还是不碰为妙。一晌贪欢固然是好，可若是为了一时欢愉，而生出旁的许多贪嗔痴怨来，就得不偿失了。

说白了就是他怕惹麻烦。他不比那些杭州城里的同僚，可以在风月场上纵情声色，即使背上满身的桃花债，也只引为一桩乐事美谈，拿来与旁人调侃。

他自己还前路渺茫，怎么敢去轻易招惹人家姑娘。哪怕他再不懂什么是情，也知道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必得把那人捧在手上心上，生怕别人糟蹋。

可那时的他，却没那个能护得心上人周全的把握。

楚钦曾问过他为什么迟迟没有成家，现在想来不过是心中有憾事未成，无以为家。

可身后这个人却不同，不像那些娇滴滴的等着自己主动去追求的姑娘家，莽莽撞撞地就一头扎了过来，非要缠上他。

哪怕他训斥他，冷着他，也能执拗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逼着自己面对他。

于是他累了疲了，被他折腾得心软了，默许着那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也放纵着自己这颗已经不再年轻的心，趁还跳得动的时候再乱蹦跶那么几下。

不知什么时候，楚钦已经放下了布巾，他嗅着鼻间熟悉的冷香，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索性从身后环住林栖之的肩膀，把头枕在他颈侧。

他深吸口气，只觉周身全是他家先生好闻的味道，微微阖上眼，神态间是一片全然的依赖。

刚沐浴完的人身上还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混着林栖之自身的气息一起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翼。楚钦忍不住将脑袋埋得更深，好像怎么闻都不够似的，身体里有股不知名的燥热让他只想和身下之人有更近一步的贴合，却又懵懵然不知该怎么做。

林栖之回过神来，就见有只毛脑袋在自己胸前不安分地蹭来蹭去，散落的发和灼热的鼻息一起撩拨着他身前敏感的皮肤。

一片酥痒，心神荡漾。

毕竟活了这么久，就算林栖之平时再洁身自好，和同僚们宴会应酬也没少出入过那些风月场所。虽然他自己没亲自体会过，但该懂的事也还是懂的。

尤其是刚沐浴完的肌肤格外敏感，再加上他积攒多年的欲望，喜欢的人还在自己身上无意识地继续撩拨，林栖之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虽然只有微弱的一点，但也够他难堪的了。

尽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林栖之开口道：“阿钦，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不着痕迹地悄悄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眼睫轻颤，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楚钦的反应。

竟然在自己的学生面前……

自己以后哪里还有颜面为人师表。

林栖之此刻只想捂住脸，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林栖之的声音唤回，楚钦眼中迷雾散去，如梦初醒。暗恼自己刚刚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竟然对先生……

他飞快地放开被自己紧紧抱住的人，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幸好先生似乎没有在意自己刚刚不合礼数的逾矩，

但是自己刚刚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想用尽一切和先生贴近，甚至想把人吞吃入腹、糅进骨血，从此再不分离……

楚钦眼神一暗，清醒之后又被自己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暗自决定回去定要问问舒不语，他最懂这些，一定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想起自己的来意，楚钦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等林栖之稍微平复了下体内那股突如其来的燥热，就听身后那人开口道：“先生，听说芸姬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送去的饭也都一下没动，她素来喜欢与先生亲近，不如先生明日去劝劝她？”

芸姬前几日就在乔二乔三的护送下回了王宫，此事甚为隐秘，外人只道是芸姬身体不适在寝宫中数日未出。

只是芸姬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往日里明媚开朗的脸上再不见一丝笑容，就连王颐也束手无策。

有些消息瞒是瞒不住的。

钟离翰不见了，至于去了哪，大家都心照不宣。

林栖之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芸姬的情况他也听说了些，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去劝慰这位突逢大变的王姬殿下，没想到先开口的人会是楚钦。

是他的错觉吗，往日里这人不是最见不得自己和芸姬亲近了吗？

林栖之双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应声道：“你说得对，阿芸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说完，装作不经意地拿余光往楚钦身上一扫，果不其然看见在自己说出“阿芸”两个字后那人陡然收缩的瞳孔和不自觉紧抿的唇角，林栖之嘴角悄悄勾起，心情大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至于到底是什么妖，到时自见分晓。

然而楚钦却不知道他温良恭俭让的先生竟然憋了逗弄自己的坏心，听着林栖之口中那个亲昵的称呼，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平时，他天天黏着他的先生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劝人往别人宫殿里跑。只是明天到底不同，他害怕林栖之会有危险，而芸姬那里是最安全的……

等过了明日……

明日之后，他就要带他的先生远走，过远离朝堂的生活，从此再也不用顾及阴谋诡计、刺杀暗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