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将晓（2 / 2）

可他就不一样了，说到底他才是外人，虽然不比芸姬大几岁却已经跟着他父亲上过沙场，身子骨自然比一般男孩子硬朗，羌王要是罚他，未必会从轻。

可他还是不愿意看见阿芸受罚。

她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没人陪她玩而难过才发火，今日好不容易才高兴起来，他不想那难窥一见的笑容就此消失。

“既然你执意如此，孤就如你的愿。”

空气中仿佛飘过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谢王上。”

浓重的夜色将一切秘辛都掩盖，直到那天他仔细注视着手中那右半块完好如新的虎符。

它越是完美，钟离翰反而越能确定那是假的。

因为真的已经残缺了。

这是只有王颐和他才知道的秘密。

羌王在暗示他，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让他放心，同时也是对他的警告。

若他真的生了反意，只要到时候王颐将那块真的虎符拿出来，军队上下将再无人听从他。

在西羌，那两块符契就代表着最高的指令，三军将士可以不听从将军的号令，不听从羌王的旨意，却不能不认那刻在他们骨子中对虎符的服从。

所以钟离翰基本上立刻就反应过来，将计就计，让栾仲甫以为他真的生了反意。

他拿着假虎符号令军队，带他们逼宫，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羌王臣服。

一切不过是配合羌王殿下演了场戏。

“钟离翰，你疯了！你意图谋反，带兵逼宫，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正准备坐收胜利果实的栾仲甫看到眼前这一幕，差点没气疯。

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造反造到一半，眼看就要成功却突然俯首称臣、君臣和乐的。

钟离翰站到王颐身边，转过身冷眼看着拿手指着自己大骂的栾仲甫，昔日风光无两的大羌国相如今狼狈的很，色厉内荏地在一众玄甲兵的包围下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没有疯，疯的人是你，国相。”

王颐突然开口，他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最后两个字被他念得很轻，栾仲甫却觉得身上突然很重。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膝盖打着颤，最终在那越来越重的威压下屈服地跪下。

“僖王在时，给你的权势大过天，你不知足，他一死你就转投了新主。

孤在位时，你也不知足。可是国相，人的贪欲再大，也要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只怕那权柄还没到手，就已经被压的直不起腰。”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是你教我的吕颐！难道当年不是你，踩着亲哥哥的尸骨坐上王位，现在却来教训我，我呸！你凭什么，吕颐你凭什么，就凭你生在吕家，就凭你姓姜？哈哈哈哈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我不服，我不服……”

王颐摇了摇头，不想再看眼前这人发疯，挥挥手让身后的近卫将人带了下去。

栾仲甫的笑声还在众人耳边回荡，却无人敢在这时出声。

因为栾仲甫触及了王上不能碰的逆鳞。

“呵。”忽的，王颐发出一声轻笑。

却不知道在笑谁。

如果他能选择，他才不想生在吕家，不想，冠上这个属于羌族王室的姓。

“王上。”

最先开口的是刚刚一直站在羌王身后的楚钦，他还穿着盔甲戴着佩剑，没人知道他是此时本应该好好待在庭院里的大周使臣。

王颐知道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

瞧那眼里藏不住的焦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耐性了。

得到许可的楚钦可不会管羌王在想什么，他行色匆匆地穿过挤满了人的前殿，路过廊柱时却脚步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放轻了脚步，从背后慢慢靠近他的猎物。

像极了捕猎时的野狼。

还在专注地观察着殿前局势的林栖之浑然不觉身后有人靠近，而发现有人的南霜在看见来人是楚钦时也被他用手势勒令噤了声，并识趣地默默退开，给两人留足空间。

她可不想去招惹楚钦的怒火，这位不愧是王上的外甥，两人生起气来的方式都差不多。

先是不动声色，直到猎物入网后才会露出那骇人的獠牙和利爪。

想想就可怕。

南霜无端地打了个冷颤，退得更远了。

所以林栖之直到被人整个抱住才反应过来，他一惊，就要挣扎却一转头看清了来人的脸，是楚钦。

登时乖乖地任人抱着不敢动了，心里飞速地盘算着一会要怎么为自己开脱。

拜这几天楚钦一直跟在他耳边唠叨所赐，他现在很有被人管着的自觉。

虽然不觉得楚钦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但他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生气。

毕竟自己是为人师长的，凡事总要让着学生嘛。

他不是怂，绝对不是。

只是现在被楚钦泛着冷光的危险眼神注视着，林栖之还是忍不住腿软。

真、真讨厌，会武功了不起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