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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遗留问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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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茜会心一笑:“是有些问题想问一下郑先生,我从事的社会类报道一直都是关于旧城区改造,老旧民居,废弃工厂等再利用问题,深入了解这个项目可以吗?”

郑泽听她这么一说算是明白了,女人是想来问他:殷家是怎么得到这块地的,方塘里的那些居民又是怎么处理的?

沈舟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只是沈舟心思简单,以为真是殷家竞标得到。

邻居去了哪儿,沈舟关心过,只是他那会儿他一天跟着郑泽,和其他人交往甚少,沈舟不愿意让郑泽去回忆,很多事很多人也就不了了之。

方塘从开始颁布作为拆迁工程是十年前的事了,每个领导来都要政绩,毕然是要大刀阔斧的干一场,郑泽经历过第一次城市改革带来的风波,方塘的拆迁算是第二次了。

那时候他不到十八岁。

他看见有些邻居自觉听取号召搬离了巷子,有的邻居不愿意,每晚会一起商量,准备上访。拆迁工作进行得很慢,他不愿意去关心,还是一样的混天过日,他骨架长开以后没让女人再碰过他,他想过不管这个女人,任由她自生自灭,他跟着殷茂林以后,一个人搬离了方塘,每个月还是给女人送来生活费。

方塘一共七十几户人家,一部分是主动搬走的,一部分是经过反复调节沟通,达成协商后搬离的,剩下的一部分是坐地起价,等着更高的赔偿的,还有个别是说什么也舍不得搬离方塘的。

领导那会儿要政绩,怎么快怎么来,护城河外的一个小土坡直接夷平,开发建造起了新城区,在老城问题上一直由于各种原因,进行得相当缓慢,方塘有人走也有人来,房地产热潮一来,进临城务工的一些农民工也就图这里房租便宜住了下来,进进出出都换了好几波人。新城新建各种机关办公厅,新建的好几个景观商品房都开始落成,老城这边的好些工作都开展的不顺利,办事人员也越来越懈怠,也就造成了方塘的拆迁令下来好几年都没个具体实质性的进展。

郑泽那会儿在帮殷茂林处理一些招投标的问题了,整个工作方向一直在新城的殷家,本来是不打算再蹚老城这浑水,只是方塘原来的开发商撤资以后一直找不到人接盘。大概三四年前吧,上头希望殷家来接手老城的项目,殷茂林本人是不愿意的。一直以娱乐服务业为主的黄家愿意来做,但对方提出还要把新城的高速路口那块地也给他们,这块地是殷茂林相中的,早让郑泽从中处理关系,后来那块地成了殷家新城项目里的重中之重,殷家投入不菲的金湾项目,现在被殷北全权掌控。郑泽想要方塘项目,从中激化了两家的矛盾,又促成了一些条件,殷茂林同意接手方塘和护城河这个片区的改造,新城的地成了不成文的附属条件。

那时候的郑泽二十四五岁,该是一个年轻人最容易迷惘的时候,只是他出入社会太早,有些事已经不足以让他上心和计较了,他不以为然的变得更加冷漠和强大,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着生意场上漠视道德和人情的一环。

正式开始处理方塘的拆迁工作,是三年前的事了,那年夏天,临城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地震,震源其实离临城挺远的,只是临城地势相对平坦,震感颇为强烈,整个小县城里的人都在大马路上,热火朝天地面对面讲着地震那刻自己在干嘛。

张庆瑶领了郑泽的生活费,无所事事的生活在旧屋里。方塘好多房子年久失修,在地震中摇摇欲坠,稍微有点经济能力和在临城有固定收入的原居民都搬离了,只剩下些无业游民和市井混混,张庆瑶是其中一个。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住在方塘,这里变得龙蛇混杂,女人勾搭那些不知道来历的男人,惯性使然,天生命贱。郑泽给了她更多生活费,希望她安生点,只是没想到方塘有劣质的化学毒品出现。

警方出面抓走过一波人,但很难杜绝,方塘就像一颗隐形的毒瘤长在临城的旧城边上。巷子里变得越来越混乱,早已经不是郑泽和沈舟那个住着亲人,有着热饭菜的家。他带着人一家一家的去谈判,身上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说不听打不动的人,被他想尽办法送去警局伏法,实在是因为家里穷,有的被他送到茶楼,有的被安排在殷家某个工地上务工。那一年的郑泽因为处理这些事,瘦得脸颊都没了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深沉冷漠,只有两只眼还亮着,对人对事越发戒备。

他从没给沈舟说起过方塘有三五年这么动荡混乱的时光,他说过他想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他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维系着,这世界哪是他说了算的,不过不想因为大时代动荡,一起浮沉罢了。

张庆瑶根本不是他跟沈舟说的那样死于疾病,是女人嗨药过多窒息而死的,他看见过女人拿着针管注射的模样,也看见过女人毒瘾发作留着鼻涕全身发抖的模样。那些劣质的毒品,纯度不高,使用多后,皮肤也会跟着溃烂,女人黑着眼圈,脸颊凹陷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穿着旗袍风姿摇曳的舅妈?这个女人曾经雌伏在他身上,是从世界上最肮脏角落,爬出来的一条臭虫,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无论多用力的去遗忘,都不能否认发生过。就像方塘无论在他和沈舟眼里是干净无邪时光里的缤纷家园,都被一些突然涌入的人搅得混乱不堪过,它因为破败收留了垃圾,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加不堪,散发着恶臭,那座小教堂再也没有人去祈祷和忏悔了。

“原来是郑先生解决了拆迁户的问题,难怪我让段飞在警局里查了一下方塘居民的去向问题,明确妥当。段飞那会儿在外头念书,恐怕也不知道方塘有过这样一段时光吧,有些农民工和流民查不到去向,有的却生活得很好,在临城安了家,是有郑先生一份功劳在的吧?!”

郑泽不喜欢听恭维的话,过往让他唏嘘,难免心生感叹,但面上还是冷冰冰地说到:“其实有自己固定圈子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另一条街区里真实发生的事呢?不也就道听途说知道街坊邻里的八卦,说来也都一样,不是这条街也会是那条街。”

“郑先生真是面冷心热的人,段飞小时候也承蒙您的关照,现在能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很奇妙的缘分啊。”段茜看来这几个青年之间的关系很是玄妙,也就小县城里,说来说去那些人,从前不认识的,也可能因为另一个人结识了。

关系社会里,小城里人情最多,关系最为琐碎复杂。

“是我的工作之一,也是殷总的意思,他不希望少爷知道殷家早年为了得到项目做过些什么,他希望少爷一直安乐,所以好多事都替他做了主。”

郑泽话刚点到,段茜已经接了他的话:“郑先生放心吧,我回来只是帮我弟弟的忙,顺便完成我自己想要的关于母城改造的调研,也就一年出头的事,是我的,我会去争取,不是我的,我也不太关心。我想郑先生是理解的吧。”

段茜看着郑泽,她和郑泽是同岁的,殷茂林希望殷原过得顺畅,自己从小到大不也一帆风顺的么,比起她眼前这个同龄人,她过的生活是理论上最富足平稳的,和睦的小康家庭,学业事业都逐意。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反骨,不去理会: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这种形式化的生活。她想活得恣意活得随性,想去了解一底层人民的生活情况,做一些真实的有温度的报道,她能自由自在的去观察这个世界,比好多人都过得有趣和充实,但她还想更叛逆任性一些,她不想活在他们以为的轨迹里。

段茜说话确实很有技巧,保持在一个很舒适的,聪明人一听就能懂的状态,能让郑泽开口说话,实属不易。郑泽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该去接沈舟了,他给沈舟发了消息确定他的位置,段茜看他拿着手机又看了看表,知道男人有些坐不住了,向他再次做了保证:“今天的谈话我不会像他们提起,请放心。”

扯结婚证当然要看黄道吉日,殷原翻来覆去选了一天诸事不宜,只宜开光和赴任。段茜一脑门子的问号?出师上战场呢?这两个猪精。

段警官开着车送自己男朋友和自家姐姐去了民政局,下车前段飞亲了亲殷原的额头:“去吧,宝贝儿,等你。”男人应该大度,说得很轻巧,没太多情绪,“我在车里等你们。”笑实在挤不出来,只能朝段茜点了点头,打开车窗目送他俩进去。

临城的民政局在老城的一幢综合办公大楼里,门口对植了两棵万年青,一棵已经坏死了,枝丫光秃秃的,常青藤又爬了上去,秋风一扫,缠绕在枝干上的草本显得纤细落寞。段飞吐了个烟圈,在抽完第四根烟,两人又都空着手下了台阶。

段飞想象中:殷原肯定把结婚证砸自己脸上,一是表达任务完成,二是谁都别想好过。

少爷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放松的躺在靠背上:“不给批,说是姐姐在国外工作的性质,还要考察。”

“这什么理由?”段飞一脸问好,扭头看段茜。

“我也不清楚,只是工作在国外,国籍刚给改了,要过什么审核?”段茜也不搞得懂为什么没给批,她对这些国内的法律政策条条款款也搞得一头雾水。

“不是我国居民了?”段飞发动了车。

“姐,不是我不负责任啊,是国家不允许啊。”殷原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他心里领证这事儿当然能拖就拖,他实在不想成为记录在案的,某人的合法丈夫。

“好好说话。”段飞横了他一眼,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

“看你们俩高兴得,晚上吃什么啊?”段茜横了他俩一眼,没领证在她这里没差的,领证这事她也嫌麻烦。

“还要吃你做的牛排呢,弟弟,先去超市,再回家。”殷原跟段家姐弟同时撒着娇。

吃了段茜煎的牛排,殷原给炒了意面,拌了水果蔬菜沙拉,段飞开了瓶红酒,警官居然大赦天下同意自己喝酒,少爷张嘴往他额头上招呼了一口。

段飞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在单人沙发,殷原躺在地毯上,枕着他的腿。段茜拿着高脚杯窝在沙发上,三个年轻活力,内心丰富的年轻人,被一场形式婚姻,所谓的到了年纪逼迫在此。少爷看着喝了脸小酒一脸红晕的姐姐,她优秀又迷人,要多有想法和能耐的男人才能真的打动她呢?如果遇见真的合适姐姐的男人,他们的孩子还会多出一个爸爸,自己和段飞多出一个姐夫,他想着傻笑,觉得自己可能被沈舟感染了,一味的天真乐观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社会要进步多元到哪里,才能容得下他们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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