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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好奇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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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目前并没有探究可能属于我的记忆的欲望,解决掉这个任谁看都不属于我的皮包才是当务之急。

我抱着它跑到了老钱的摊位,说明自己想要退货。老钱正在招待一对情侣,脸色一变,将我拉到旁边,问,这包有什么问题?我摇了摇头,首先肯定了它的质量,再很遗憾地表明都是我的原因,是我不需要了。老钱闻言眉毛竖起、外眼角高挑,颇有些关公的威武霸气,语调却是阴阳怪气,说既然商品没问题,那就没有退货的道理。

将包内矿泉水掏出来夹在腋下,我把包托至他面前,计划很诚恳地与他理论维权。我说,它完好无损,与你卖给我之前没有差别。他却没心思与我探讨,已徘徊在发怒的边缘,大声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也体谅体谅我们做生意的好不好?你摸都摸过了,再退给我,我还怎么卖它呢?骗人家说是新的吗?这太不道德了呀小林,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最后半句声音奇大无比,明显不单是说给我听的。

他的“演讲”正气凛然,具有一定程度蛊惑人心的作用,然而逻辑似乎很有问题。女人可分为被干过的和没被干过的,男人可分为被插过屁 眼和没被插过的(插屁 眼的一方也包含在此讨论内),皮包可分为被摸过的和没被摸过的。关键人物只有造成分化的始作俑者,后续的参与者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我显然不是第一个摸这只包的人,那么我摸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心平气和地与他理论,他却气得满脸通红,大概认为我在胡搅蛮缠东拉西扯,懒得与我对话,试图以威严镇压,呵斥道,就没见过你样的人,没道德,神经病!不退,退不了!赶紧滚蛋,别打扰我做生意!

我没再与他争辩,认输退了场。老钱是个讲道德的人?,惯于训斥人,不擅长说理。我虽擅长说理,却似乎缺乏道德认知。[1] 我在道德上输给了他。除此之外,寄生虫在我体内如引擎轰鸣般呼噜了许久,蓄势待发为我出头。我怕再不离开,老钱就会因为一只皮包命丧黄泉。

时间还早,我不想回大酒店,也不想干工,?漫无目的地走,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我种过树的那个小区。远观花园,树木比之前又多了些,枝叶也更加茂密,互相亲密穿插不分你我。仿佛公交车上摩肩接踵的乘客,为了给自己挣得一丁点空间而张牙舞爪,尽显丑态。我发现前雇主如售票员般在树干间隙中艰难穿梭,满脸自我感动的欣慰笑容。

我走到他面前,他一怔,没能立刻认出我。

我好心提醒他:“我之前给你种过树。”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扔出个肯定句:“工钱都结清了。”

没错,工钱都结清了,我不是来跟他说这个的。“这个花园被你弄得好丑,比之前什么都没有还要丑。”

他显然没预料到我会这么说话,一时吐不出半个字来应对,只皱着眉毛瞪我。我绕过他,向自己种的那棵树走去。然后坐了下来,开始用双手刨土。

前雇主跟过来,语调夸张到像在跟疯子讲话:“你要干什么!”

我没回话,专心地挖,把挖出来的土洒到皮包里。这个地方太丑了,我不忍心自己种的树在这里丢人现眼。

前雇主转身跑开,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我?。他跑远后,寄生虫帮我一起挖土,可惜没等到我把树拯救出来,前雇主就带着两个保安向我扑来,联手将我和盛满土的皮包扔出了小区。这下皮包脏了,鳄鱼皮的纹路里卡满黄土,我忽然觉得它属于我了。

拎着它往回走,分量很重,抻得手疼。刚想换手,寄生虫却探出胳膊,包握住我的手背,帮我分担去了大部分的重量,瞬间肌肉一松。折腾了大半天,?此时我才感到身体的疲惫,脑袋却清晰了,想起与丽丽分手的事情。然而自己琢磨比较无聊,?我自然而然地和寄生虫攀谈起来。我问它:“你们星球的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它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不谈恋爱,不分男人女人。”

我很惊讶,不谈恋爱就算了,不分男女要怎么做 爱生孩子呢?

它此时应该还不饿,十分有耐心,详细地给我科普了它们族类的造“人”?机制。据它讲,它的星球科技发展水平远在地球之上(这是它的一面之词,我无法验证,持怀疑态度),最讲求效率与成功率。而人类通过男女交配十月怀胎繁衍后代的传承体系在它们看来低效且随机,是不适应社会发展水平的低劣舶来品。它们早已成立了专门负责培育后代的机构,类似人类的温室大棚,只不过我们种菜,它们种“人”。既然不用交配了,?那子宫与阴 茎就沦为了无用的东西,和胖金的赘肉一个地位。无用的东西就是累赘,预示着低效,免不了被连根拔除,因此它们没有性 器官。

我忽然明白了寄生虫为何那么喜爱狗血电视剧,对我们来说演烂了的东西在它看来却是新鲜玩意。它之前没听说过“爱情”一词,更别说理解了。它们都是从培育箱里长出来的单独个体,从未体验过任何意义上的亲密关系。将两个人类关在一起,搞不好能擦出天雷地火来,而把两只外星人关在一起,应该能呈现出跟两颗大白菜待在一起相似的状态。

它跑来地球,好比把异性恋者扔到只有同性恋的国度,瞬间有意义的变为无意义,而无意义的却有了含义。它们的传承方式与我们的相比哪种更好我判断不出来,也许根本不是好坏的问题,只是意义上的选择。

在我一门心思体谅它的期间,它却悄悄摸上了我的裤裆。按理说我该严厉训斥它,告诉它这样不对。但刚刚听来的一切几乎有点洗脑的效果,使我不自觉多愁善感起来?。我拍了拍它的大手,劝它先忍忍,想摸的话我回去再给它摸。毕竟我的老二对它来说也是新奇玩意,换个角度想,如果将我扔到太监堆里,我也会忍不住扒开他们的裤裆去参观参观,长长见识。

[1]?引自《万寿寺》,王小波著。原文为:“那个老妓女和一切道德卫道士一样,惯于训斥人,但不惯于和人说理。我表弟就常对弟媳嚷嚷。而那女孩和一切反道德的人一样,惯于和人说理,却不惯于训斥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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