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悸动（1 / 1）

回到小楼时林曦都还没冷静下来——一开始她还不相信曌云裳真的会做这种事, 但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又听林小白说出曌云裳的心思，一颗心拔凉拔凉, 生出一股无力的愤怒, 捏了捏拳：“这个任务…我不想做了！”

林小白一开始情绪极端激动，这会倒比她冷静得多：“不做也到这一步了，楼无痕落到曌云裳手里只是迟早的事, 你是打算见死不救？——顺便说, 我们看到的曌云裳是编剧演绎的版本，直男癌编剧的视角你懂得, 实际上的曌云裳比布袋戏里的智商在线多了, 我对楼无痕说的是简化版, 真实情况是，曌云裳周密地筹划了一切，小心翼翼地煽动楼无痕的情绪，连我们能留下来，也是因为她发现我可以打动楼无痕的心, 所以想让我和楼无痕再多接触一阵子，产生感情之后再找机会陷害，借楼无痕之手杀掉我，以此折磨她。类似于这样的法子，她还想了好多, 一招行不通, 肯定有下一招。”

林曦握紧拳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鼓瑟弱弱地举手：“根据我学到的心理学课程, 她应该是因为童年不幸…”

林曦翻了个白眼：“她？童年不幸？不幸的是楼无痕才对吧。”

“两个人都挺不幸的…”林鼓瑟一开始有点不自信，转着眼珠回忆课本，说上几句，语气就慢慢自信起来，“其实我觉得这红楼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童年阴影。”

林曦挑眉：“因为没有爸爸？”

林鼓瑟摇头：“因为本质上，她们和她们没能活下来的兄弟们都被当做工具才生出来，男孩子们因为‘没用’而被抛弃，女孩子们因为‘有用’而留下。有用无用，都是工具的属性，而不是人的。所以她们虽然侥幸活着，并且拥有表面的母爱，但实际上，作为工具的本质是不变的。就算是曌云裳本人，倘若她不是女孩，而是男孩，下场又会怎样？她以为自己是红楼的主宰，其实是红楼主宰了这里的一切人。”看林曦皱眉思考，又补充了一句：“你想想你那个世界重男轻女的人，他们固然轻视女孩，但是男孩们真的就得到尊重了嘛？想想同样被逼婚逼生的男人，还有不被世人认可的同志们，他们失去了自己作为繁衍工具的价值，所以会遭到工具所有者的唾弃。道理是一样的。曌云裳这种身份尤其尴尬，表面上所有人都把她捧上天，默认一切以她为中心，她自己也这样想。但实际上呢？真正在意‘曌云裳’本身而不是大宫主身份的有多少？为什么这么多人之中，她只对楼无痕特别有兴趣？”

林曦若有所思：“因为楼无痕是最接近她的人，而且楼无痕跟她一样，都是被迫摆在一个高高的位置上，却身不由己。”突然有点恶意地笑起来：“但是楼无痕有人真心疼爱，她的亲生母亲一直默默地关心着她，后来又有剑圣——现在是小白。曌云裳什么都没有。活该！”

林鼓瑟识趣地没有插话，林曦默默地想了一会，抬起头，严肃地看着林鼓瑟：“我和你商量件事。”

林鼓瑟眨眨眼：“什么事？”

“我不想完成这个任务了——你别急，我不是说马上毁约，而是…任务的宗旨是要延续门派香火，可我觉得，红楼这种门派，香火不延续也罢。曌云裳这种人，更不适合当一派之主。”

林鼓瑟看着林曦微笑——在这种微笑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一点也不像小萝莉了，反而有点像某个年长者：“你接任务的时候没觉得红楼的香火不延续也罢吗？”

林曦被她这种笑看得心里发毛：“一开始剧也没看全，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细节。而且…而且任务完成，可以当世界五百强的管培生呀。”

林鼓瑟又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对任务的奖励真的不感兴趣呢。”

“怎么可能不感兴趣。”林曦有点烦躁地挥了挥手，“一开始没当回事，我这种中奖绝缘体，连五块钱的安慰奖都中不到，怎么可能遇见穿越这种好事？何况你看起来也不像个正经系统。”

林鼓瑟假装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那你现在不要奖励了？我们已经完成了三个世界的任务，奖励可是很丰厚的，一旦放弃，就没有了——毕业设计，好工作，还有很大一笔钱，都没有了。已经基本到手了的哦！你过去浪费的几十年青春也都没有了哦！”

林曦低头：“比起让曌云裳继续荼害这些人来说，没有就没有吧——倒是你，你的毕业设计再不过会怎样？”

林鼓瑟的脸扭曲了一下：“就…那样呗。反正任务最终还是要你完成的，你都不愿意，我能怎么办？入乡随俗…啊呸，听天由命了。”她突然僵住，很不自然地看着眼前林曦凑得极近的脸——这人前几天还对她一副敬而远之碰都不想碰一下的样子，现在却突然主动抱住了她，还是一个大大的、紧紧的拥抱。

“谢谢。”林鼓瑟听见林曦这样说。非常轻，非常简短，却好像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一下打动了她的心——原来不带功利目的的拥抱是这样的，不为了打动人却好像更能打动人。她好像有点理解老师在课堂上反复强调的那些情绪的本质了，当“人”有了某种情绪时，那就是有了，不是因为要什么结果而有，也不是情绪科学那种死板的、一步一步从原理推导而来的“有了”，而是一种自发的，自然而然就出现的感情。她几乎很少感受到的感情。

林鼓瑟没有马上回抱过去，而是静静地站着，有些迷醉地享受着这个拥抱。虽然无人明说，但是就在某一瞬间，她突然感到，她和林曦之间的联系，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