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反击（1 / 1）

虽然林氏三姊妹的出现打乱了计划, 曌云裳却觉得这游戏越来越有趣了——若计划成功，固然能达到既定目的, 然而不成，曌云裳却也顺利地从楼无痕那里收获了一阵乐趣。

那种被人误解着的痛苦虽比不上满怀罪孽的悔恨，却也足以让曌云裳品鉴一阵子。而林小白既帮了楼无痕一次, 二人之间的联系想必会更深——有了这一层关系, 等林小白死时，楼无痕的痛苦只会更深。

一切依旧在她掌控之中, 完美无缺。

曌云裳满意地想着，以造作的“难以启齿”的神情伪装出帮楼无痕掩饰的模样，却在“无意”之中使怨姬和霏婴知道了更多细节。

霏婴立刻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怨姬比她好一些, 但那股难以置信的震惊也几乎形于言表。倒是老铗有些疑惑，然而她终是什么都没问, 只默默地一直听着。

曌云裳将众人的表现收在眼底，假作烦恼，挥退旁人, 独自一人在房中待至天将亮未亮之时，确信自己熬得眼睛都红透了，方又洒了几口酒在身上, 口中也饮少许, 仗着三分酒意, 径自越过庭院, 来到楼无痕门外, 轻轻敲门。

不出意料，门开得很快——说明楼无痕这一夜根本就无心睡眠；不肯将门全开，只警惕地开出一条缝，看见是曌云裳，又马上想关门，看来昨夜吓到了她。

曌云裳故意顿了一下，候到门关了一半时才伸手，楼无痕反应不及，将那纤纤玉臂夹了一下，又赶紧打开——她的动作极为迅捷，因此曌云裳并不曾受什么伤害，然而脸上却适时地露出痛苦之色，以一种略带着消沉的声调低吟着楼无痕的名字：“无痕！”有意无意之间将袖子提了一提，那一节养尊处优的手腕上被门压出来的浅浅红印隐约露出来，惹得楼无痕皱了眉，

微一咬牙，到底是将门大开，沉声叫：“大宫主来找无痕，又有什么事？”声音中虽有提防，眼却还望着曌云裳的手臂，曌云裳瞥见了，按捺下得意，红着眼，嘶哑着嗓子，哀切地唤：“二妹。”肩挤进门中，蓦地连带人也进去了，反手想要关门，楼无痕却警觉地把住门扇：“什么事？”

曌云裳以最温柔、最满怀深情的眼光凝视着她，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待许久，直到楼无痕自己都不自在起来，将脸别开少许，方道：“二妹，是我错了。”虽是怀着目的蓄意说出，这几个字说出来时依旧有些艰难——毕竟她从生下来便不曾受过这等待遇，“道歉”这两个字，除了识字时学习，便再也不曾遇到过。

这等真挚的道歉，应当足以惹得楼无痕的怜惜了罢？

曌云裳暗暗地想着，稳妥起见，特地张了口，哈出一口带着酒味的浊气，楼无痕一定闻见了，又露出几分混杂着心疼的内疚神色，把着门的手微微一晃，曌云裳便乘着这空隙将门关上，刚要再述说自己的愧疚之情——为了迫真，还努力逼着自己挤了一阵眼泪——却见楼无痕面色一变，沉声道：“大宫主特地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昨日之事道歉的么？”

曌云裳一怔，低下头，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那时饮了酒，而且…又口不择言…”她停住了，相等楼无痕充满内疚的真挚安慰，却没等到，楼无痕只是看着她，手将门又打开，紧紧捏住门框，压在上门的指节都渐渐发白，双唇紧抿，周身颤抖，似乎在经历极为痛苦的事。

曌云裳欣赏这种痛苦。只要看见这种痛苦，她便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生出些许隐秘的渴望，还有几分嗜血的冲动——好想饮楼无痕的血，划开她的皮肉，抛去肌肤的累赘，直截感受她的血脉，那种起伏的、热烈而带着顽强生命力的血脉，两人之间血肉交融，像是真正的姐妹那样亲密无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然而曌云裳也知道这样的痛苦是危险的，超出了她的预期，或许代表着某种不大顺利的进展，手微微捏紧，抬起头，极尽温柔地看着楼无痕，刚要说话，却听楼无痕叫了她一句：“姐姐。”

曌云裳怔住了——她完全不曾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得到楼无痕这样的称呼——迟疑片刻，还是扯起嘴角，硬挤出笑道：“无痕。”

楼无痕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消失了，垂下头，平静地看着地面，双手也垂下去，束在身前，仿佛最恭谦的剑婢：“姐姐…放过我吧。”

她识破了。

不知道为什么，曌云裳突然生出这种感觉，心猛地一跳，高高地在空中顿了一下，又落下去，迅速地起伏，因为比平常跳得更快，导致呼吸也有那么一丝湍急，胸口闷闷地，旋即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怨忿，面上只是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我说过，我们各自嫁人…”

楼无痕蓦地打断了她：“姐姐真的允许我嫁人么？”

曌云裳瞳孔微缩，连笑也维持不住：“我是说过。”

楼无痕道：“不是剑种也无所谓？”

曌云裳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垂下眼皮，面无表情地道：“是。”

楼无痕淡淡道：“那就如姐姐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