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十九)
我梦见过吴徵,不止一次。
有一次我醒过来,是躺在医院。当我有些错愕的想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痛欲裂。纪正清就坐在我旁边,看到我醒了,轻描淡写的跟我说我梦游,下楼的时候踩空摔到头了。
我不相信我梦游的这件事。直到医生给我一份心理问卷,并委婉的告知,我需要进行一些小小的心理评估,我才明白,我真的半夜从床上爬下来,下了楼梯,并且把自己摔的七荤八素。
纪正清出乎意料的对这件事没有过多追究。他说,幸好我是撞在楼梯扶手上,而不是撞在什么边边角角上,否则他第二天起来看到的就是一具死尸,还要莫名其妙摊上故意杀人的嫌疑。
医生说我有些轻微脑震荡,最好还是留院观察,静养一阵。
我跟纪正清说,回去静养也可以。纪正清拒绝了我,说,家里没人看着你这个小疯子。
纪正清从政之后,时间明显宽裕了很多,上下班都很有规律。下午五点他就来医院陪我,一句话不说,就在一旁坐着。我想着睡一会儿,可他又不让我睡觉。这样一来,我们俩就只能凑在一块儿看对面小矮桌上摆着的那一台电视机,里面的播的综艺节目嘻嘻哈哈,我们却看的没有一点滋味,空气干巴巴的,沉默,但是又不尴尬——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实在是太熟悉了,就算一句话不说也没什么好尴尬的,毕竟常常这样。
纪正清的侧脸很好看。他有很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
“王小唯,”他看着电视,突然冒出一句,“你觉不觉得这样很温馨?”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可笑。他侧过头来看我,我从他的镜片里看到我自己,头发蓬乱,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和固定器。
他突然说:“你的评估结果我没看。”
我愣了愣。
“与其通过那张鉴定书明白一些事,我更希望听到你亲口跟我说一些事。”
“……什么事?”
他注视了我一会儿,说:
“任何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这段时间的纪正清很反常。他没有再一次给我难堪,笑我狼狈的样子——这曾经是他经常做的一件乐事,而我也已经习惯。
我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忘了是几年前了。那是第一次,我给纪正清看我写的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把本子递过去的。然而纪正清只看了一页,就没再看了。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表情对我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幼稚。”
每每想到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觉得,已经快没了的自尊还残存着一些,偶尔会微微的刺痛。这时候,一句话就会回响在我的脑海中:
王小唯,你写的每一句话我全都懂。
吴徵的面孔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很模糊了。我刻意的不想去再想起,装作忘了他,忘了占据着我童年的那张飞扬的笑脸。
清醒的时候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可睡着了的时候,我也管控不了我的大脑。
又一天早晨,我醒来,还未睁开眼,就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胳膊像是麻了一样。
侧过头,我看到了坐在我旁边的纪正清。他的黑眼睛很凉,就这样望着我。
我又一次梦游了。这回我没下楼,而是拿着刀划伤了自己。
我差点又让纪正清背上了故意杀人的罪名。
纪正清问我,人睡着之后不怕疼吗?
我想说点什么,可是嗓子干的厉害,卡了一下。
“你划了自己胳膊十六刀。”
我听了这个,心里竟然无比平静,只是有点木讷的看向自己的胳膊。
纪正清的手伸向我。他的手骨节分明,冰冷而修长。
“想死可以等到十年过去。”指尖划过我被血浸透的绷带,又收回去。
“在这之前,你的命是我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