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竟然就是刚刚纪正清母亲提到过的柳西昂,原来他也来做客了。
他本人长的好像比新闻图上好看很多,这种亲眼见到明星本人的感觉,真的有些奇妙,很不真实。
柳西昂笑着,走近了纪正清,凑到他耳边去说了什么,说完自己先笑了,纪正清也看着他笑了。
一朵紫色的烟花绽放开,很漂亮。
可是,这两年的规定好像不让放烟花?说是污染太重。我隐约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再看了一小会儿,我又发现,那种烟花不是传统的那种类型。我猜跟我们那里的“冲天炮”差不多,但是没有一点烟气,好像是新科技发明的无烟无尘的烟花吧。
这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事——现在这个年纪,我很少去想小时候的事了。
以前过年,我们老家那里也放一种烟花,叫小呲花,用火柴点燃前段,就会噼里啪啦的迸发出金色的火星。
我小时候胆子比较小,每次小呲花燃到末尾,我就要吓得握不住,生怕那火星溅到我的手上。每当这时,我姐就笑话我,说我胆子真小,一个男孩子还怕这个。
不过后来我就不怕了,因为有一次火花真的溅到了我的手背上,一瞬间有点小小的刺痛,但立马就没有什么了。
与烟花绽放的美丽相比,这样的一点点疼痛,好像是可以抵消的。
我想,姐姐现在在干什么呢?今天是小年,她有在放小呲花吗?不过立刻我就觉得自己很荒谬,她今年都已经三十七了。
大概因为有些无所事事,所以那晚我睡的很早。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们就离开了。
纪正清看起来有点无奈,跟母亲说,他还有些公事没处理完,不得不走。
纪正清的母亲叹了口气,说道:“小昂难得抽出时间来玩,你也不多待几天。”她望着纪正清,神色中既有慈爱,又有几分严肃:
“有些事,你也该做决定了。”她说,“位置坐的越高,盯着你的眼睛越多,就盼你走错一步……”
纪正清说,知道了,阻断了她接下来要说出来的话。
他的母亲又转向我,看着我笑着说:
“孩子,再见,希望你昨晚睡的舒服。那个客房是我叫人临时收拾出来的,你认床吗?”
我说,谢谢阿姨,我睡的挺舒服的。我不认床。
我们又坐上了黑色宾利。纪正婷站在门口,我还以为她也要回去,就很自觉的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没想到她只是大清早被叫起来送哥哥走,跟纪正清拥抱了一下,说了再见,转头又跟母亲一起回去了。
老杨发动起车来。冬天太冷了,车不能直接开,要热一热车。然后我听见纪正清坐在后座上,说:“坐过来。”
与此同时,老杨的车已经开起来了。
我说,车都开了,就先这样坐着吧。
他说,老杨,停车。
车停了。
他说,坐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只得开车门,坐到了后面。
我一坐下他就拉了拉我的手,晃了几晃。
“老杨,”他说,“去最近的饭店。”
我有点疑惑:
“你饿了吗?”
他说,是啊,我想跟你一起吃饺子。
我望向他。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手,说:
“过年不吃饺子怎么叫过年呢?”
可是我该怎么跟他说呢,说我不太喜欢吃饺子吗,好像显得有些不领情。
再想想,其实过不过年,对我来说也无所谓的。
对我来说,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的过去就像一个梦一样,醒了就没了,而且说没就没,一点痕迹也不留,仿佛没存在过一样。
我不禁想知道,从多久以前开始我变成这样,把唯一值得回忆的一点过往慢慢抹杀掉了。
还是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握住呢?
(五)
纪正清继续出差。大年三十,他跟着其他干部去了邻省一处山村,好像是要给老百姓送去自己亲切的问候。
这种做法挺奇怪的,还不如多批点钱给人家。不过这话我没敢说。
我打开电视,收看春晚,电视机里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喜气洋洋,回荡在有些空旷的客厅里,气氛有点怪异。
昨晚给小女孩批作业批到十一点,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躺在床上不太想动弹,结果又不小心睡着了——再起来就是晚上七点了。
这一天就这样睡没了,我自己都觉得很离谱。
对我来说,十点之前没睡觉就会精神不振。
纪正清发觉这个事实以后,很客观的评价道,我的存在就是在给21世纪丢人。有一次他带我出去参加聚会,结果我连自拍杆都不会用,还是旁边端菜的服务员教我的;好不容易大家吃吃喝喝,基本上忘了这茬,转场去了KTV玩,我又困的睁不开眼,音响声音大的震耳欲聋,我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纪正清的朋友都觉得我奇怪,也压根就看不起我,不过大家一共见不了几面,我就装作不知道了;话说回来,我介意也没用啊。
其中有一个人特别喜欢揪着我开玩笑,他的头发剃得很短,骑摩托,声儿很响的那种摩托,好像姓李,是纪正清的发小。我常看见他,他老是对着我要笑不笑的,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还记得,有一次他问我他的车酷吗,我说挺酷的,就是骑摩托太危险。
他当时就笑到呛住,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说还叫摩托呢,这叫重型机车。
我觉得奇怪,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摩托是个音译过来的泛称,这么叫也没错啊。不过,那是他的车,所以随便他吧。
还有一次,应该是几年前了,他们一块约着去海边玩。还弄烧烤。骑摩托的那位用西红柿摆盘,我那时候也是闲的,多嘴了一句,我说,西红柿好像不能跟海鲜放在一块吃。
骑摩托的立刻就切了一声,说你是老头吗,怎么成天说些朋友圈的谣言。
我说,这是真的,不是谣言。
他就立刻把我扯到他的面前,当着我的面吃进了一条烤鱼和一个西红柿,然后活蹦乱跳的去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说我太迂了,竟然信那些玩意儿。
那次之后,纪正清跟我说,让我以后在这种场合想好了再说话,别丢人。
其实从那之前我就知道,我们应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之前有一次,我碰巧听见骑摩托的那位跟纪正清调侃,说你那小情儿真没劲,也就一张脸好看。
我听见纪正清笑了一声,说,你不懂,他可好玩了。
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想是因为我的生活太空旷了,才会连这种对话都记得住。
纪正清今年跟我一样大,我们都三十四了,岁数都不小了。
“好玩”这个词,早就不能作为我留下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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