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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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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夜,呵气成冰,而开着恒温空调的室内却是很舒适的,亓官莳盖着轻而暖的天鹅绒厚被,睡得安恬,他在睡梦中隐隐约约觉得眼前有迷蒙的光影,便不由得慢慢睁开了眼睛。

睡眼朦胧间,他转头去看有光的方向,却看见孙弋半躺在床边,一双眼不知道凝视着什么方向,他睡在亓官莳的右侧,床头柜上的灯散发出的暖融灯光在他身侧晕染出一圈暖黄光线,他身处那圈光影中,只看得到一个浓黑的剪影,明明他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亓官莳却莫名地觉得,孙弋似乎离他很远。

“阿弋,”亓官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他伸出手去,握住了男人强健的手臂,火热的触感让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吵醒你了?”孙弋侧头看向他,温声问道。

亓官莳摇头,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哪里会吵醒他呢。

亓官莳也坐起来,问道:“在想什么?怎么还没睡?”

孙弋看着他,眼神温软,却没有开口。

亓官莳转头看了墙壁上的挂钟,这个时间,平时孙弋一般已经吃完药睡着了,他心中生疑,掀开被子穿着拖鞋,走到卧室右侧的储物柜旁,打开一个抽屉。平时孙弋吃的药都被他每天一份一份用小袋子分好,小袋子上还用贴纸写了日期,他翻了翻那格储物柜,发现这几天的药,孙弋都没有动过。

亓官莳只觉得心头一下就有了火气。

他回头瞪了孙弋一眼,声音有些拔高:“阿弋,这是怎么回事?”

亓官莳平时难得发脾气,孙弋只好苦笑道:“小莳,是我错了。”

亓官莳心里虽然有气,但看着孙弋疲惫颓丧的神情,一想到自己和他朝夕相处,都未曾发现他这几天的异常,愤怒的情绪就渐渐被自责和心疼所取代。

他倒了一杯水,把药拿出去,走过去递给孙弋,有些生硬地说道:“把药吃掉。”

孙弋顺从地接过去,仰头将药吃了,然后对亓官莳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冬夜里听来,让人觉得无比温软:“不生气了吧?”

亓官莳叹气,脸上的神情却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阿弋,你难道不清楚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周医生说过很多次你需要按时服用药物,这样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你这样擅自停用药物,到底是为什么?我生气的,是你自己这样糟践你而已。”

他说完,却发现孙弋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亓官莳看着昏暗光线下孙弋眼底沉重的阴影,又觉得自己心疼了:“阿弋,你到底在想什么?”

大概是亓官莳眼底的痛惜之意打动了他,孙弋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仿佛是叹息。

“我是……因为我妈。”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然而亓官莳却一下就听懂了。

谈颂这几天在医院里状况很不好,忽然爆发的疼痛让她整夜整夜无法安睡,医生不得不加大止痛药的剂量。虽然癌症病人,特别是像她一样的中晚期的病人疼痛几乎是家常便饭,但是之前一段时间一直控制得还算好,只是这几天才突然加重。

“你是觉得,是因为你之前那天说得那些话,才造成了阿姨现在的状况?”亓官莳心思敏锐,稍加思索,便有了猜测。

孙弋听到他的话,神情便又黯淡了下去,眼神里溢满了痛苦和自责。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摩挲着亓官莳的手指,像是要从他的温热掌心里汲取一些安慰一般。

亓官莳没有想到真的是这个原因,他一时语塞,心里如同被一张粗砺的砂纸摩擦着心尖最细嫩的地方,心头涌上难言的酸楚和疼痛,他反握住孙弋的手,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阿姨的病已经到了中晚期,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是正常的。而且叶医生难道不是一直在和阿姨进行沟通吗?如果她心理上出现了什么重大的波动也会告诉你的。这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孙弋的眼神疲惫极了:“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可无论我多明白,我都无法打消我的负罪感——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我那天没有说那一番话,我妈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亓官的无言以对。

他明白,此刻的孙弋并非要人开解他什么,他什么都懂,不过是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而已。

他叹息着抱住这个男人,声音里唯有满满的疼惜:“阿弋,你又何必这样自苦呢?你未必不知道,这样除了你自己惩罚你自己,什么用处也没有。”

孙弋揽住他的腰身:“我知道,但如果不这样做,我会更不好受。”

亓官莳坐直身体,两个人面对着面,他看着孙弋的眼睛,道:“可是你这样折腾你自己,我会心疼。”

你不心疼你自己,可我心疼你。

“在你眼里根本就不在意你的身体,你的健康,可是我在意。我每天盯着你吃药,操心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关心你身体的任何一点不舒服。你这样毫不在意地糟践你的健康,在我看来就跟割我身上的肉一样。”

孙弋只觉得有些好笑,但他看着亓官莳,那人满眼的认真,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小莳……”孙弋欲言又止,想了想才道:“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话难道不该我对你说吗?亓官莳腹诽道,不过他还是没说出来,又对孙弋道:“阿弋,不管那天你对阿姨说了什么,过去的事情就都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我折磨?而且阿姨过完年就要手术了。叔叔年纪大了,你要是这个时候再出什么状况,又要他们去依靠谁呢?”

这句话孙弋倒是听进去了,他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亓官莳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他还听得进自己的话。孙弋和他父母的关系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是他这个孙弋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时候也有无力之感。这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亓官莳心里暗暗记下,明天要给周宸打个电话才好。

“好了,说了这么久的话,大半夜的我也有点饿了。”亓官莳笑着道:“刚才我开解了你这么久,你现在就给我去煮夜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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