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5（1 / 2）

左思右想, 还是觉得阡陌的话在理, 也就不再提了。吃完后三人出了客栈, 到处寻找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却因为天色已晚，卖冰糖葫芦的许是卖光提前收摊了。</p>

“哎, 没有口服啰。”</p>

“记着欠我的就行, 下次补给我。”</p>

“嘿，你倒是不客气啊。”</p>

“哼，你不给我也从未客气过吗？”</p>

“哈哈哈, 坏小子，嘴巴永远不饶人。走走走, 回去睡觉啰。”</p>

“师傅，今夜我也陪你睡。”</p>

“这么大了，不可以。”</p>

“那阡陌为什么要和你睡一个屋。”</p>

“他打地铺的。”</p>

“那我也打地铺。”</p>

这孩子怎么了？平日在梦之森从来不休息的, 今日是吃错药了吗？夜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俩，好像又在斗气。这俩个……还有完没完啊。</p>

反正死活没撵走春华, 他硬是要跟着夜泯回银杏村, 阡陌倒没有说不乐意，但是那张臭臭的脸明显就写着：“来啊, 看我怎么整你。”</p>

夜泯也懒得管了。</p>

洗漱好了，他就跳到床上打起滚来。他们俩爱打地铺就打呗，反正别想和自己挤一块。</p>

地上的俩人却压根不是省油的灯, 根本就不打算给夜泯清静, 为争夺地盘闹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夜泯耳根子都疼了起来，真不懂反正都是睡地上，还偏要挑一块风水宝地来睡不成？</p>

“阡陌，你就不能让着点他啊，你好歹是这里的主人，又比他大这么多，好意思嘛你？”</p>

“你才知道我是主人啊，你们抢我床的抢我床，抢我地板的抢我地板，我有你们过分吗？赶紧的，春华你过去点，我这里画了线的，你敢过来，我就揍你。”</p>

“我这边这么窄，你欺负我个子小也不能这样啊，我只能侧着身，连平躺都办不到，你叫我如何睡？”</p>

“那我管你啊，我家就这么大，你不乐意回你家去睡啊，干嘛赖着不走？”</p>

“我师傅在哪，我就在哪儿，你管得着嘛？”</p>

“我就不让你，你敢超过这条线，我就打你，你若是敢还手，我就大喊“不要脸的神仙无缘无故抢占民宅，还殴打无辜百姓……”哼！！！”</p>

“哎，阡陌，你不要脸起来当真无敌了。谁把你教得这么极品啊？沁欢颜亲自教的？”</p>

呃，为什么要提他呀？夜泯慌忙捂上嘴，这一提，原本闹哄哄的房子，一下子就鸦雀无声了。大家似乎故意的，都把自己的呼吸调慢了，并且很自觉地面朝壁……</p>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想必是阡陌或春华睡着了。</p>

床上的夜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p>

都好几日了，沁欢颜一个人在地宫还好吗？他的灵气够不够用啊？还在为那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不安吗？或者其实他早就忘记了与自己之间曾经有过一夜情，毕竟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没有道理要一直记着那件事的吧。</p>

哎~~好难过啊。想回去看看他，但是又不能，这一看，自己又无法面对他曾经那样对待过自己，无法原谅他趁人之危，无法原谅他占有了自己的身体后，再此重逢时，他甚至连面都不愿意见，戴着斗笠，用‘一笑’这个称呼来敷衍自己。</p>

对的，那只是一夜情，他作为最强大的沙巴克城主，不缺女人的，更不会缺……男人。如果他真是喜欢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啊。自己，可能仅仅是他众多玩伴中的一个，如此而已。</p>

又在银杏村闲散地渡过了两日，这晚阡陌去找轻衣商议一些门派里的事宜，虽然海市蜃楼已经解体不复存在，但是还有这么多遗民，他们生是海市蜃楼的人，死是海市蜃楼的鬼，永远不叛出门派，即便被别的门派追杀，欺负，也绝对不会投降，不会臣服。</p>

阡陌一直以来是代表沁欢颜照顾这些老弱妇孺，俨然他们的副掌门或者执事之类的。虽然吃力不讨好，但是阡陌干得兢兢业业，把这些灵气低微，不常在玛法活动的族人聚集在一起。谋活路，谋策略。</p>

夜泯觉得，从那夜在村头那棵大银杏树下蜂拥而至，到戛然而止，迅速撤离看来，这些遗民，有极高的组织性，也并非完全没有抵御能力，只是，算不得精兵悍将，仅能自保。</p>

阡陌这小子，真是有心了。</p>

哎，假如沁欢颜愿意出来，以他的能力，不是没有机会东山再起的。</p>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忽然一个激灵，夜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p>

“师傅，师傅你怎么啦？”</p>

夜泯痛苦地摇着头，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悲凉。在他的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我不要做你玩偶，不想被你玩腻了就抛弃的性伴侣，我会感觉悲哀，我会恶心。</p>

沁欢颜，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p>

“师傅，师傅……”</p>

“春华，我好痛苦……你帮帮我，让我睡久一点，我不想醒来，我只要醒着，就会冒出许多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来，我到底怎么了？”</p>

“师傅……可是想起了城主？”</p>

夜泯依然手足无措，满眼都是痛。离开幻境地宫后，没有一日是不想沁欢颜的，但只要一想到他就全身犯怵，不自在极了。</p>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啊。</p>

“师傅这般，徒儿也不忍心啊。沉睡是个办法，但是治标不治本，难道你想永远这样睡下去吗？那和死亡又有何区别？”</p>

春华的一席话让夜泯耳目一新，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徒弟，好似一夜之间忽然就成熟懂事了，连自己都处理不好的心结，他一语便能道出症结所在，是啊，自己怎么可能一直沉睡，只要一清醒，依然还得面对这个事情。除非沁欢颜死了，不，就算他死了，自己也不会忘记的。</p>

而且，不想他死，他不可以死。</p>

他曾是天空，曾是太阳，曾是暖风，曾是海洋，他若离去，这个玛法还剩什么呢？</p>

天都塌了，还能拥有希望吗？</p>

“师傅……当真是不喜欢城主的吗？”因为看到了夜泯的那段往事，春华才顿悟，这么多年，弑神要掩藏的到底是什么，自己被误导，被那种畸形的爱恋震惊，怀疑，厌恶，所以才与沁欢颜针锋相对多年，原以为把师傅藏起来，他就可以不被骚扰，永远开开心心呆在梦之森。</p>

但是事实证明，即便师傅的记忆被弑神抹去，他的内心还是会想那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提起，想回沙巴克，盼望着在某个地方再次与他相遇。明明没有了那种爱的感觉，却还是有什么情愫在心底生根萌芽，甚至连神都无法根治的。莫非真的不是喜欢？</p>

夜泯被问及此事，哑然失笑，喜欢是什么呢？无论之前在沙巴克时两人关系如何，总之他敢肯定的是，即便沁欢颜犹如风中残烛，永远不能踏出幻境地宫，自己都是愿意守在他身边的。</p>

陪着他画画，看书，帮他捏腿锤背，躺在小露台上哪怕一整天俩人都未有一句语言上的交流，都不会觉得过不下去。反而，内心很踏实，很祥和，没有半点戾气和哀怨。</p>

平平淡淡的，陪着他，直到听见死神的脚步……</p>

但是，这种喜欢和肉体上的接触不同，沁欢颜要的是什么？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激情？还是什么心里上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的畸形情感？</p>

自己不要这种喜欢，永远不要。</p>

“师傅，你累了，别想了，躺下来睡会儿吧。”</p>

“春华……我好难过啊……我……”</p>

“师傅，没事没事，徒儿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你睡吧……”</p>

看着夜泯如此不安，如此辗转反侧，春华心疼极了。安抚许久他才静静地闭上了眼，锁着眉头，睡着了。</p>

春华幽怨地看着夜泯，叹着气，伸出了手，悬在夜泯头上。“师傅既然如此痛苦，就干脆再彻底一点，把有关沁欢颜的所有事情，包括他这个人全都抹去吧，只有这样，师傅才不会想起他就痛不欲生。”</p>

“你在干什么？”恰好办事回来的阡陌见到此时此景，有些愤然冲过去抓住春华的手，冷冷的问道：“你好的不学，专门学你哥的卑鄙手段吗？我就说，为何夜泯这么多年从不与城主联系，一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记得他们之前的情谊，完全忘记他自己的承诺和做过的事情，原来都是你们动的手脚！！！无耻！！”</p>

“阡陌，你听我说，我也知道城主对师傅是真心的，可是你看他这般痛苦，你难道不心疼吗？城主迟早都是要离开他的，长痛不如短痛，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想要帮他。他若知道真相，那个时候如何面对城主的死亡？你告诉我，如何让他独自面对？”</p>

“……”</p>

“他们，或许真的是有缘无分，生生错过了。但，既然事已至此，有些事情不可逆转，我们就不要再固执了。与其俩人都痛苦，不如，让师傅忘了吧。”</p>

“可他……这不是他的本意，你没有权利替他做决定。你们这样做，已经把城主推到了无法挽回的深渊，现在，连夜泯仅存的有关他的记忆都要狠心剔除掉吗？我……不同意。”</p>

“阡陌，你看他，睡着了揪着眉头，一整夜一整夜睡不踏实，过不久就会永远失去他，然后日复一日陷入这种思恋，你当真不会心疼吗？”</p>

这次阡陌却真的无法反驳了。但是这些，他不是从来没有思考过。手心手背都是肉，沁欢颜的伤痛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盼着夜泯回来，他们才好团聚。</p>

却是盼来这样的夜泯，却是盼来这样的生离死别。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着难受万分。</p>

终于松开了手，春华稳了稳身子，再次恳请道：“我知道你非常在乎他们两个，但是至少让其中一个，不要那么痛了，可以吗？”</p>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p>

“我没有弑神的法力高，但是，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我跟你保证，明日他醒来，一定是个健康的，活泼的师傅，不会再记得那些揪心的往事了。好的不好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看他开心，不要他难过……”</p>

“嗯。好吧……你……悠着点，他本来就很笨了，别弄成个傻子。”</p>

“呵……不会。”</p>

“欢颜，欢颜，欢颜站起来，不要哭了，你还有我呢，沁欢颜！！”春华还没来得及施法，夜泯已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全身大汗淋漓，双目涣散地坐着。</p>

“……还继续吗？”阡陌捅了捅春华的手臂，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忽然转醒的夜泯，虽然根本还没有开始，却有一种被抓贼拿赃的窘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