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1 / 2）

果真如同苏耀所言，第二日一早枣州大小官吏竟都在锦月居外候着了，那阵仗着实吓傻了掌柜一干人等。

祈堇熠心里嗤笑，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又为哪般？是做给天下人看，还是做给他看？可惜了，天下人会信，他不会！

年少离开那座皇城已一晃十余年，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母后，模样早已模糊，他知道皇后当年之举是为保他周全，用心良苦，但从心底他却一直对那座城、那座城里的人有着排斥感。

“恭迎殿下回宫！”

底下跪了一地的人，祈堇熠拧紧了眉头看了一眼，心里并无欢喜，却在刺史大人看过来之时，瞬间一脸的笑意连连。

“劳刺史大人费时费力了。”

没想到九皇子这般好说话，刺史受宠若惊：“哪里，要不是皇后娘娘通知，我等竟不知殿下在枣州，是臣疏忽了。”

祈堇熠点了点头，听刺史搬出皇后，他就莫名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身朝微生招了招手：“先生，过来。”

微生是事外人，与颜莞站在角落并不起眼。祈堇熠招手唤他，他先是一愣，盯着祈堇熠看了看，没看出点什么来，也不知祈堇熠要做什么，随后还是过去了。

“先生与我同乘。”

刺史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九皇子口中所谓的“先生”，人就被祈堇熠拉走了。只那背影颀长，似是比殿下还要高出一些，一步一翩翩仿若流水，却更显超凡脱俗。

“刺史大人辛苦。”苏耀上前一步，替祈堇熠收了尾。

刺史回过神来，揖手道：“臣之幸也。”

回宫的阵仗之大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宫车不似一般马车窄小，它宽敞得足够三四人躺下，自然这两侧的车窗也大上许多，用层层帘幔拢下，透过缝隙依稀可见其中之人。

接近中午他们才上了官道，摆脱了围观之苦。

被莫名拉上车的微生一直坐的十分端正，后背脊紧紧贴着车壁，就怕被人瞧见似的，如今也松了口气，微微放松下来。

祈堇熠瞧他模样有趣，仿佛回到过去一般：“安西的宫车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也能瞧得见车里，每每出巡，他是不是也是这副拘谨模样？

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微生脸色一红，不去瞧他：“我没出过宫。”

他登基为帝也有两年，虽作为帝王是太短了，但若是这两年的光阴都没踏出那座城，是不是太长了些？

微生心里淡然，这两年百般滋味也是尝够了，对于自由他却没那么在意过。祈堇熠看着他低垂着头，很是后悔问了这样的问题。那两年，看来他终究是不快乐的。

“若回昔晚，欲携君而去，君可愿否？”祈堇熠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失神。那晚自然指的是一年前再遇的那天。

他声音低低的，更像是在问他自己，微生没听真切，抬起头刚好对上祈堇熠那双满是深情的星眸，他心里猛然一跳。

“殿下？”他没听清。

祈堇熠收得很快，微生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似烛灯里遗落的星火，痒痒的落在心头，有些一瞬的疼，再去细想，却什么也没留下。

“先生可恨那人？”刚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祈堇熠依旧是看着他的，却不是刚刚那副表情。

所谓那人，自是指陆颢阳。祈堇熠虽不知陆颢阳与曾经的程颢言有什么纠葛，但终归是杀程颢言的人，而且曾是至亲的兄弟。

微生似乎也不惊讶他会提这个，他看着帘外掠过的风景，记忆却不像应有的那样模糊，反倒更是清晰起来：“如何不恨？”

那座宫城埋葬了曾经的他，更吞噬了程岫绮的生命，而那高高在上让他心如死灰的人还好好的，他本无争，如今却滋生了怨恨。

“你若是想，我可帮你将那人从那个位子上拉下。”

微生惊讶的看他，却看到他无比认真的神情。十七岁的少年，一腔的热情，天真而毫无畏惧，在他的眼里却显得疯狂而又莽撞。他是荣文国的皇子，如何去扳倒安西国的皇？便是以后可以，又怎该为他劳伤兵力！

“程氏的江山早已没了。”何须我一个已亡之人？

是的，他不是没有仇恨，他有！可他不想将剩下的时间用在报复之上，过于累了。

陆颢阳本就是因了岫绮才登上那位子，如今程氏最后的血脉也断了，过往种种必然流言四起，他能经得住几年？那帮未能根除的权臣又能容他几时？

“我只想以后有机会能回奉城旭王故府，将岫绮的牌位立于家祠。”他的命是岫绮给的，他怎可那般辜负，而这也算是他对过往的句点。

安西皇室纷乱，兄弟相互不满，又值朝廷衰微，旭王曾独霸一方，私立一脉家祠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更何况其中尚且众说纷纭。

这些祈堇熠也不关心，他听微生说着，细细的看着他每一个表情，却始终没看出一点怨恨，他好像把一切都看的很淡很淡了似的，祈堇熠却更是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