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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早已被一场暴雨浇得乱开了锅,头顶的灯终于在几次殊死挣扎下“啪”地熄灭了,学生发出兴奋的呼喊,有人掏出藏在包里的手机,开了闪光灯,有男生在吹口哨,也有人把书从上空扔出去,砸到哪名倒霉的同学。
借着微弱的自然光与手机灯光,阿斐拨开人群,艰难地朝像是门口的方向挤去。
裴旅在半路拉了他一把,挤到他耳边费力地问他:“你去哪呢?”
“老师找我!不知道干什么,我今天作业交了吧?”
“那快去!中午还是吃牛肉盖浇饭吧!你要是迟来了得请客啊!”
“知道了知道了!”
阿斐挤出人群,身上的校服都不知道被谁扯了下,拉链都开了大半,露出他穿在里面的短袖,刚才谁的雨伞没挂好,蹭了他一身水。
“什么事啊老师......”
“孙斐!”走廊上太黑了,班主任看不太清他,周围几个班的学生还在大声地狂欢着,中间夹杂了几句科任老师微弱的“安静”,他只好朝阿斐吼话才能保证阿斐听得见。
“你快点去趟医院!你妈急着输血呢!”
“我妈?!我妈怎么了!!”
“你先赶紧走!楼下我给你叫了车!去了医院就知道了!你爸在医院门口等你!快点!”
阿斐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因为太黑他几次踩空楼梯,摔在地上脚腕传来剧痛。
阿斐紧紧地咬着下唇,跌在地上的雨水脏污弄黑了他洁白的校服,他疯了似地冲下去,上了车,忐忑不安地到了医院。
“爸!爸!我妈怎么了?我妈怎么样?”
“走这边。车祸,她要输血,医院血库没有库存了,咱们家只有你的血型符合,别废话,快点。”
当医生把针头刺入阿斐的皮肤时,阿斐剧烈跳动紧张不安的心终于夺回了几分理智。他还在因刚才的奔跑剧烈喘息着,但此刻他看着自己的血通过透明的输血管汇入血包里,一点一滴,他脑海出现了朦朦胧胧的画面。
妈,妈。
他妈做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比起糖醋排骨,裴旅却更爱吃他妈做的红烧猪蹄。妈常叫他中午回来吃饭,但他嫌麻烦,总爱和朋友在外面吃。前几天假期,他妈说天要转冷了,想趁着还有太阳给他洗洗被子,但当时他在打游戏,不爱想理她就说别瞎麻烦。他妈的学历低,没读过几年书,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她总闲不住,没事就在家做东西,然后给街坊邻居送去。他妈上次还和他说,最近学习怎么样啊,下次考试考好了给你买双新球鞋吧,妈最近在小吃街找了个洗碗的活,还挣了几块钱呢......
手术室的灯还等着,阿斐带着几分失血的虚弱,慢慢地坐在了手术室门口的座位上。
他的眼底传来灼烧似的疼,但他死死地瞪着手术室上方的那块灯光,似要把它穿透,他的脊背挺直,像是对着手术室庄严地行礼。
妈,妈。
少年的嘴唇蠕动,跳出重复的音节。
他的骄傲,他的朝气,他的少年不羁的笑容,他无忧无虑的时光,他的一切被一记重拳击打,凋零在了十月的暴雨里。
我把一切换给妈妈。
那上帝可否把妈妈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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