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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旅记得这一切的开始,记得那个雨天后,他右臂上新增的刀疤成了他耻辱的象征,记得孙斐和他额头相抵的触感,裴旅没有流泪,没有争辩,没有制止,他和孙斐一起坠入了地狱。
孙斐带着他,像当初张吉带着孙斐一样,他们踏平巷间的泥泞,在一次次勒索中逐渐变得冷淡,从冬天一直挨到了春末夏初,一切苦痛就好似在时间里消磨,看似即将销蚀殆尽,实际上却又好像从未离开过。
孙斐是在盛夏出的事。
已经是炎热到打赤膊都仍忍受不住的天气,裴旅依旧穿了长袖,袖子可以遮住手臂上的伤疤。孙斐临出门的时候,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有人在旁边抽烟,问了句。
“阿斐,去干嘛?”
那时候孙斐和那伙人已经熟到可以自由称呼的地步了,只有裴旅依旧格格不入,总在人群之外。
“太闷了,我出去走走,要买点什么吗,我顺路去超市。”
“带箱泡面回来吧......带药了没?”
“嗯。”
除了他仍然有瘾,在阴雨天气时常暴躁,有时会呈现出异于常人的暴力倾向,大多数时候,孙斐已经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太阳亮的晃眼,孙斐掀开卷帘门的时候,涌进来的强光让裴旅眯了眯眼,只看见孙斐在光里的背影了。
他好像回了头,像是以前一样,在分别时总习惯再看裴旅一眼,但太阳太大了,裴旅看不清他的脸。
他就这样离开了。
没活干的时候,在盛夏的午后打盹是裴旅他们仅有的几个消磨时间的方法之一。天太热,贴在沙发皮面上的后背都汗湿着,裴旅在朦朦胧胧的睡意间眼睛半闭半睁。
谁的手机响了,铃声很大,有人从梦里被吵醒,骂骂咧咧地喊“接电话”,随即一个接着一个人醒来,终于有人摸到手机,接了电话。
客厅里回归了几分钟的静谧,午觉被打断,裴旅本就浅薄的睡意此刻全都灰飞烟灭,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伸展有点酸痛的身体。
刚才接电话的人这时候开了口,嗓音带着点颤,却十足乱了手脚,“起来,我们得走了。”
“什么??”
“在说什么呢?孙斐还在外面没回来吧?张又有新活给我们,他不是带着人出差了吗?这大下午的还出去啊……热死了。”
房间里的人叽叽喳喳抱怨成一片,一伙被留在这的大多是和孙斐差不多时期进来的新人,张吉前段时间带着跟了很久的兄弟听说去干件大事,把他们留在了这守家。
“出事了。”
这是裴旅最后听见的他们的清晰的话语。
卷帘门被人用力地拉开,有人掏出手机和谁打电话,有人把房间里剩的东西扔进门口的破炉里面烧,大家拥着挤出巷,往宽阔的大路上一钻,各自去向远方。
那些联系会断得这样快,在路的尽头一拐,竟然就消失了。
屋里还剩下的药和那些沾着血的账单记录,通通被丢进烈火里,几分钟就化为灰烬。裴旅从门里出来,盛夏下午四点多的阳光还带着炙热的狠劲,晒得他头脑发晕,无法正常思考。
他缓慢地走着,走到马路边,在闪烁的红绿灯下,柏油马路还散发着蒸腾热气之时,他看见有警车鸣着笛,从他身边开过去。
那辆车并没有开往他们藏身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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