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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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鸫不置可否,只是转头跟失明的发言者和扶着他的引路者说道:“宇宙规律让我带话,他说这次的酒比之前的甜一些。”

“这样啊,真是个挑嘴的小东西。”

“他是你们的朋友吗?”

“是的。虽然世界线已经崩溃,但我们不会忘记那段日子。”歌者说,“只要观测的人越多,世界线就一定会恢复的。”

****

出院之后,小啾邀请柯安塔到家里住一段时间,直到鸫安全回来。他本意只是觉着柯安塔身体依然有些不适,家里有克里斯汀娜在,或许能照顾得方便一些,结果后来仔细观察一阵,柯安塔不适的不仅仅是身体,心理状态更是极差。比如,出院当天晚上家里做了牛扒,本来柯安塔不宜大吃肉类,但还是坚持要了一份,快速切好,推给小啾,小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柯安塔只是习惯了对鸫干同样的事,就算鸫不在,也会习惯性地切好牛扒。小啾接受他的好意,同时要求柯安塔只能吃粥。柯安塔笑了笑,没说什么,但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咽下了哭泣的冲动。

莫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吃完饭就叫人赶紧滚去洗澡早点睡,叮嘱小啾一定要看到他。克里斯汀娜给柯安塔准备了药,叫他睡前记得吃。小啾找了套鸫的睡衣送到浴室里,看见柯安塔坐在热气腾腾装满泡沫的浴缸里招手。

柯安塔往手里挤了点洗发水,就搓起小啾的毛来,一边搓一边哼歌,哼的居然是鸫瞎编的歌。小啾当然不会以为柯安塔心情又好起来,这样阴晴不定的情绪更加让人不安。

“你知道鸫给这首歌编了什么歌词吗?”柯安塔突然说话,哼的歌恰好停在一个章节的末尾。

“不知道。”

“我以为你会知道。鸫说过这首歌的灵感来自你。”

“……”小啾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鸫。”

“我没把你当成他。”柯安塔轻轻地笑,手的动作却停下来,“对我和鸫而言,你是特别的。”

柯安塔让小啾仰头,一只手举着花洒,一只手搁在额头上,挡着水别没到眼睛。他说:“鸫为你死过,又为你来到这条世界线。我真的很羡慕你。”

小啾闭着眼睛,说:“鸫说过他来到这条世界线是为了你。”

“嗯,因为他爱我。”说完,柯安塔又开始哼歌,接着之前停下的位置继续唱,将结尾章节哼完,才关掉花洒。

澡后烘干头发,小啾躺在床上,说:“你们真的很奇怪,明明都说了那么多次喜欢啊爱啊,到头来都不肯承认这是爱情。”

柯安塔坐在旁边梳头发,说:“因为自由民不懂爱情,我们理解不了人类的感情,到头来只能模仿。说到底,爱情和任何感情一样,不能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

“所以你是随口说说。”

“当然不是。自由民从不说假话。”

“我懂了,自由民对真话假话的定义跟人类不一样。”

柯安塔赞许地笑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什么理解,没法理解。自由民的思维跟人类完全不是一个位面的。”

这话听完,柯安塔笑起来,没笑两下却咳嗽喘气,小啾赶紧跳下床端水过来,顺便把药给他喂下去。柯安塔喝完水,脱力一般躺到床上。小啾给他盖被子,然后从另一边钻进去,两人并排躺在一起。

柯安塔的呼吸趋于平稳,仿佛是睡着了。他脸色苍白,双唇却还有漂亮的粉色,如果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炯炯有神的红瞳,即便在病痛中也能穿透任何人的内心。说句实在话,小啾并不敢直面这样的目光,这也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融入柯安塔和莫鸫之间的原因。他内心没有罪恶也没有秘密,但不敢将一切暴露出来。可鸫不一样,他已经习惯放纵在柯安塔面前敞开一切。小啾很佩服这一点。他不敢想象自己对一个人完全打开的模样。

小啾盯着柯安塔的睡颜,试图从中找出自由民和人类的区别,没能成功,又尝试找出他跟二十面体的共同之处,也是失败。他只好轻轻地用鼻孔叹气。

柯安塔突然睁开眼睛:“怎么了?”

小啾吓得往后一缩:“你醒着的啊!”

柯安塔说:“我睡不着。”

小啾干巴巴地应道:“哦。”

柯安塔转了转眼睛,调皮地笑了,说:“你在想二十面体。”

小啾破罐破摔,道:“对,我就是在想他。这个人说走就走,都不需要送行的。去他妈的!”

柯安塔在被窝里轻声笑,笑完了说:“他在地球过得挺好,学了很多人类的知识。大概,他不想让你失望。”

小啾嘀咕:“我也没多失望。”

柯安塔又笑了,看了看终端上刚收到的信息,说:“鸫已经到地球了,很快就能回来。到时你就能问二十面体的事了。”

****

衣橱里面整整齐齐地挂满了衣服,样式从幼儿排列到青年,门侧贴着玻璃,另一头画满了丈量身高的横杠。鸫本来想穿一套日常便服,却看见了柯安塔曾经穿过一次的蓝灰真丝睡衣,就私心抽了出来,套在身上,从下往上别纽扣,对着镜子转一圈。二十面体来敲门的时候,正看到他坐在床沿垂头丧气,一见人来,就抬起头努力退去脸上的伤感,一本正经地问他是不是小啾口中的自由民,二十面体点头承认,两人就再也没有交流,一前一后下楼去。

楼下盲目的自由民率先听到声音,看向楼梯,身旁的人将他扶起来。

“你穿了什么衣服,我能摸一下吗?”他说,“我还想摸摸你的脸。”

鸫答应了,就让他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等到他得出结论:“你跟柯安塔很像。”

鸫摇头:“怎么可能。”

这自由民说:“你们纳米构造体的共鸣波长比苏白和尘魄更加吻合,是我见过的最吻合的波长。”

鸫愣住了,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自由民笑起来,又说:“我见过的最不吻合的波长就是二十面体和小啾,他俩的波长恰好错位相互抵消。”

“小啾也能融合共鸣?”

“当然,只不过能力比较特殊。反纳米构造体就是其中之一。”

鸫看向二十面体,眼中的神情直白地说,为什么你们不合拍还要互相纠缠?

自由民自我介绍道:“我是歌者,这位是舞者,他的话你也认识,就是二十面体。”

他被舞者牵着坐到沙发上,也示意其他两人一同坐下。这是新认识的自由民,鸫很注意看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俩确实也跟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突然问道:“为什么你能够碰到我?”

歌者说:“宇宙规律一定是忘了跟你说了。你现在的意识体基本上无法被这个位面的生物观测到,所以宇宙规律就想了个办法,通过摇篮系统,把你转换成电磁波传送到地球,就能够被我们这种‘临界’生物观测到。”

“那为什么不传送到涅特兰大,鸫?埃舍尔也能观测到我啊。”

“他能观测到你,是因为他的级别跟宇宙规律同等。但也因为级别过高,有很多事情是无法插手的。他只能是个观测者。”歌者不紧不慢地回答,“而且,我们也有话要跟你说。”

鸫正襟危坐,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歌者说:“我们,自由民,希望你能够尽快回收地球联邦的所有纳米构造体,为自由民破坏世界线变动的临界平衡。”

“这不是柯安塔跟我契约中的……”

歌者点头:“这是所有自由民的愿望。”

鸫犹豫半晌,说:“我不想吃掉他们。”

歌者微笑着点头,不见半点愠色:“好的。那我们送你回去吧。”

说着他站起来,快得连旁边的舞者都没来得及扶着人起来。鸫赶紧辩解道:“我只是不想在正常情况下吞噬他们的纳米构造体,对他们来说,失去纳米构造体可能就失去了一切。或者,等他们反噬死亡后再吞噬也不迟……又或者,有什么其他方法我都能够帮忙,要我做什么都行!”

歌者轻轻地说:“不需要。特定的事要特定的人和时间才能完成。当初执意要签订契约,本来就为难你了,明明你只是为了弟弟,最多也不过是被柯安塔引诱罢了。到头来,无论是去伤害别人,还是被伤害,你都做不了更多的决定。”

鸫张张嘴,最后失落地低下头,说:“对不起。”

歌者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摸到了鸫的头,仿佛突然恢复了视觉。他柔声说:“没关系,还有很多方法能够打破临界平衡。只要时间足够长,自由民能够回归的。”

“但是……”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莫鸫。”二十面体突然说,“打破临界平衡的方法还有很多,散落在宇宙中的纳米构造体不单单只在地球联邦找得到。我们之所以特地关注你和小啾,是因为我们需要学习地球文明,来重新修缮自由民在维度战役中崩溃的知识。”

鸫想起宇宙规律随口提及的第一点,柯安塔?瓦尔黑茨,歌唱真理,是作为全知而存在的自由民。那么,这六名自由民曾经一起生活在地球,只有柯安塔呈现过幼年的模样,正说明,他是被其他自由民从小抚养大的,为了学习地球文明,也为了学习人类的成长。

“自由民已经在维度战役中灭亡,她的回归需要一点契机让世界线偏移。即便失败也没有关系,我们已经等待了无数个宇宙。每一条世界线,我们都经历过,每一条世界线,自由民都没能回归。” 歌者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每一条世界线,你都会深深地爱上柯安塔,小啾都会情不自禁地迷恋二十面体。所以,对我们这几个仅存的自由民而言,你们是特别的。”

鸫静静地倾听,手指先是绞在一起,然后分开,握紧拳头,最后捂住脸,咽下喉咙冲上来的哭腔,把一切都藏起来。

歌者再次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么长久以来,跨越那么多条世界线,一直以来重复着死亡和失败。一定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愿意去爱每一个人,才会走到现在。”

鸫松开了手,冲上前去,抱住了歌者,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跟自由民道歉。道歉了无数遍,最后双眼干涩地昏睡过去。可刚闭上眼,又挣扎着起来,大声地宣布要回达尔文太空港。

“你可以再休息一下。”歌者说。

鸫摇头,面上的泪迹已经擦干净,双眼经过泪水的冲刷变得更为明亮,仿佛熊熊焰火。

“我想见柯安塔,有很多话要跟他说。”鸫说,“我想陪在他身边,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

歌者笑起来,这次的笑容跟之前温柔的微笑完全不一样,志在必得,实在要说的话,跟柯安塔很像。

“多说什么也没用,你只要记住一点。一定要记住你自己是谁。”歌者说,“千万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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