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1 / 2)
今夜一分月色,两分天地,再分清风流水,末分穆阳琼花。
墨之弦在非琼楼顶晃着二郎腿,叹了口气,顿觉高处不胜寒。
昨日凌晨他听闻归云大师回了梵音阁,才摸黑登上山路前去问礼,就被一根戒棍无情扫地出门了。
他摸了摸身边的三弦,那蒙尘般的弦被他湛湛一抚,霎时流转出一层异彩。
明明姿态足够虔诚,那守门僧凭什么就看不上他了?
他想,也对,佛家讲求众生平等,自己现在这张皮可是过于不平凡,丑得甚是扎眼了。他这么想着,就飞身而下,落在庭院里最高的那株琼树上。
风轻轻拂过,院子里巡更的侍卫路文打了个哈欠,仰头呆呆看去,月色挟裹九天寒意直下,琼英渐染,绚丽缤纷。他见此景象,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因他刚看到地上那树影中似是夹了个人形,抬头时却分明空空荡荡。直觉让他感到有什么不对了。
在路文看不见的角落里,墨之弦露出了无声笑容,举步便踏进了路家内宅,如入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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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圆持着一根戒棍,无比威武地把持着通往定园的柴门。
自归云大师前日云游归来,这人便一层多似一层地往这梵音阁后山扑来。慧圆半路出家,修的是阿罗汉果,证的是金刚怒目道,堪称这慧字辈弟子中最有煞气的一位。半日前刚将一伙马贼打下山去,只因师叔祖归云在他耳边密音传了句,“不留。”
归云此人,虽在百年一期的妙法会上夺魁,一跃成为中土之地最受敬仰的高僧,性情却是出了名的难以捉摸,不似一般佛修普渡众生的慈悲模样,行事甚至颇有几分魔修的诡谲之气。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将诸多玄奥佛理信手沾来,将其转换为浅显之言告诫问礼人。又因其料事神准,某种程度上堪比北方那群深居高阁的天占师,百年间便渐渐拥有了各道信徒。
而他为人有一怪癖,外出云游之时,天下好汉皆能与之引为知交;而入昭华寺后定期开堂,凡不合眼缘者,便无情拒之门外。
慧圆入道前也是归云的信徒,此番被师叔祖亲自点来守门,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这就打定主意不放一个不合大师眼缘的人物进去。
然后他嗅见一阵异香,只觉全身骨头霎时酥了半边。
慧圆定了定神,发觉一个白衣人正沿着山路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心里就先多了几分警戒。因这闻禅山十分之高,定园又近其顶,一路攀登上来的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如此从容镇定。
他又想想,也不对,第一日就有一个穷要饭的也如此气定神闲地上来了。
这下回过神来,见是个平平无奇的白面郎君,正提溜着一只药葫芦朝自己走来,而师叔祖还没有任何吩咐,这就先竖起戒棍道,“施主留步。”
换了张皮的墨之弦就停下来,冲对方拜了拜道,“晚辈玄三,拜见大师。”慧圆摇头道,“大师还在上头呢,你唤我一声师傅便好。”
墨之弦从善如流,“不知师傅能否行个方便?晚辈有一事欲请大师解惑。”说着摇了摇那枚挑了顶的葫芦,“这里头便是滴琼。”
慧圆一惊,骨头还浸在那香气中不曾复苏,耳边便炸雷般响起一声怒吼,“快快请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聋了。
“师傅?”
“施主快请!”他摇摇头不敢怠慢,掀了柴门便将白衣人推了进去。
待了一会儿又暗自嘀咕道,“那怎可能会是滴琼呢?十娘子可从不会将这酒予人的。”说着又暗自吞了吞口水,“不过,若不是滴琼又怎能那般好闻,竟抵得上十年肉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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