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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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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这祀殿废弃已久,平日里不见得有人打点,然这殿后池渠通着山脚活水,仍蕴一派生机。

秋同泽近日也实是未休养安好,被那池水一泡竟生出困意,这就握着书卷阖目仰息,自在那微酽莲风中坠入黑甜乡。

一直悄摸跟从的秋犁尘也就绕了出来,佁然望着他酣然入梦的哥哥。周围静谧无声,唯青树摇缀,翠蔓蒙络,更映得那水清极浅极,宛若空明,一双水中足便如卷一地天光,携漫山云影,遥遥踩在他心上。

秋犁尘痴了般涉水而下,浑然忘却那砭骨凉意,渡过半枯碗莲与细小赤鲤,隔着凉丝丝的雾气将那白净的足裹入怀中,嘴中道,“哥哥,凉。”

秋同泽睡熟了,并无反应。他就大着胆子,捧着那足背轻轻啄了一口。顿觉吻到了暖玉香花般,神思不由一阵恍惚。又用牙轻轻嗑了嗑,留了一个极浅的牙印儿。还抵着舌头吮了吮,嘬出一枚花瓣似的红痕来,抹也抹不掉。

秋同泽被触了脚心,纵是昏睡也不自觉蹙眉,不安地动了动腿,想将那醒时浑然不抵的痒意蜷在裤脚里。秋犁尘见状便笑了,又伸手去摸他敞在眼前的锁骨,只想趁他不察过一把平日动不得的手瘾。

湛湛挨上水青衣襟那时,便听殿前有人高唤八郎。秋同泽本就被阵挠心之痒消磨了睡意,这下听了几声叫唤便悠悠转醒。睁了眼看到秋犁尘衣衫半湿凌波而立,笑吟吟地往面前递了朵杏黄莲花来,一时竟同那方至殿后的秋志舒一俱呆了。

“你不冷么?”秋同泽忙伸了手去连人带花抱上岸来,“好端端倒是吓我一跳。”

秋犁尘垂眸不语,任他拧着自己发梢水珠,只偷眼看那足背赤痕,面上笑意愈深。

他这般笑起来,人倒是慢慢醒了。开眼便刺一目金阳,唇边笑意顿时僵了。然这乱象丛生的凝魂境界因这旧事一梦,竟是略略稳住了。

此前他因着秋志舒之事不解,专去看了相关籍册,这就知晓男子间也是能够行事的。而今又忆起那赤足入怀之感,仿佛渐渐明了从前那不甚分明的心思。

到底却是起了些惊惧。

他想这是哥哥,待自己很好的哥哥,把自己从绝境里救回来的哥哥。如果整个秋家都有错,那唯一没有错的人就是他。

自己起了这种不该有的心思,又会被他怎样看待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被抛在了脑后。

因为隔日傍晚,他便终于听见秋同泽即将归谷的消息。

那之后的事情,秋犁尘不愿再回忆。他只将那亲手所编的同心结在腕上绕了,不时用手抚着,感受里头尚有余韵的那缕魂息。

两人因他告志赠结之事决裂后的那个春天,秋同泽便往乐游原去了。

而这一去,就再无音讯。

起初,秋犁尘以为他跑了。心想这人从来只会逃避,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是作无用功,自己总会将他找出来的。

他便耐下心来炼魂。经历此番波折,他本该产生心魔,但却硬是对这些繁杂心事视若无睹,修炼一路高歌猛进,于那年秋天凝出了第一缕境界扎实的兽身。

同年冬雒虞渊被破,墨之弦杀害四公子的谣言四起,五方哀声。

起初秋犁尘闻言只觉心中一失,后来仔细一感受,发现自己同心结中哥哥的那缕魂息还在。这就意味着人可能还没死透,只要找到身体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而秋同泽身上那缕属于他的魂息,最终则将他指引到了他的身边。

那时他已是昆仑台上位高权重的重明君,槐江谷中最年轻的长老羲合子。

自秋同泽失踪后,秋犁尘便正式拜入昆仑台下,认神女魃为师。后又凝出白虎真身后,便凭借师父帮助将云重郡搅得不得安生,先后将疑似秋同泽倾心之人全部弄死。又因去鞠芳池接母亲时,发觉她早死于秋家主母之手,便使了同样的手法,一根红绫吊死了主母。而目睹一切却口不能言的老太爷不久也随之同去了。

那以后,秋犁尘索性借《青云》秘籙中的邪术给族人全部点了魂灯,使其魂魄尽皆控于己手,成为实际上的“秋家第一人”。族中一切“置办妥当”后,方出发去寻找秋同泽。因心中执念过甚,竟是使了金篦术也误被引入蜃海内境,迷失月余而不得出。

终是破障后,境外已是虚晃过两年时光。他复于古漠中辗转,行到雁止丘附近时,到底才算嗅到了真正的魂息。循着那微弱的痕迹狂奔而去,发觉那抹魂息连同日思夜想的那人,竟是被生生隔绝在了一处可望不可及的空间里。纵凭他白虎真身,竟也是无法打破那重阻碍。

他望着那通天图腾柱下沉眠着的,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人,煎熬良久竟是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哭,想哥哥你真会玩,便是藏到了这西方封印里头,也是再逃不开躲不过的。

神女魃那时恰在闭关,也就并未发现徒弟从蜃海回来后就已经变得有点疯癫了。秋犁尘独自窝进嫏嬛宫,掘地三尺般翻阅古文献数月后,终是解脱般往西海而去,如愿在生洲之上寻到一处须弥境,堕为太古四凶中的穷奇之身。

如今,他自觉从容许多,甚至能先去南海聚窟洲上将那雷心莲寻了来,当作与兄重逢的彩头。只因多年前渌池之畔,秋同泽无意道,“这黄碗莲倒很是好看,却不知世上会否有金色的莲花。”

而他则道,“若是有那金莲花,我定当为哥哥采来。”便听秋同泽笑答,“好啊。”

这就是聘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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