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设盲局（2 / 2）

新瞎的人，哪能那么容易便习惯过来的。

开始的那一两个月，磕着碰着摔着总是难免，白日里有谛闲相助，夜里呢？

夜里只能靠范无救了。

从没想过原来范无救也有这般细心的一面，无论去哪儿，做什么，范无救都要青青牵住他的手后，才允许行动。

只是这样的照料，青青已渐渐不想要了。

“范大人，瞎就瞎了罢，又不是死了，好歹这条烂命还能苟活于世。只是，我是彻底废了的，范大人，你还是别管我了，早些指派个别人接我的班，早些行正事去。”

范无救无声。

“范大人，你这又何苦呢？我已然是个没用的了，范大人你贵神事多，别再在我这儿耽搁了。”

范无救略有些哽咽地说道：“青青，我今日又想了个新的主意。不如，你借具新尸，无魂无魄的那种，我去求个高人来，为你移神换魄，叫你重新换个身子？”

“范大人，谢谢你为青青如此着想。只是，我此生阳寿未尽，就仍旧是这个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至始也。我是决不愿因此一劫，就舍弃掉这在你们看来百无一用的肉身。”

范无救只得叹气道：“水烧好了，我为你端回屋去。”

沐浴过后，范无救又扶着青青钻了被褥，细心地卷好每一方被角，还为青青加盖了一床绒毯。

青青摸了摸柔软的绒毯，笑道：“范大人，这又是哪里来的毯子？莫不是又从谢大人宫里剽出来的？”

“是他临走前特吩咐我送你的。怕这几日雪后初融，夜里骤冷，你就这么一件被褥怎么受得住，所以多带了一件来。”

“临走前？谢大人又要去哪里？”

“不知道，自他抢回灵髓，恢复灵力后，反正在宫中一刻也坐不住的。这次，他只说要去寻一件金刚铃，再详细些的便没有多说。”

“范大人为什么不与他同去？”

“暂且还不宜叫别人看出我俩和好了。”

“可是花十二娘那事已然暴露了，平阳真人他们定是知道了谢大人只是在做戏。”

“无妨。何况谢必安他向来自由自在惯了，谁也管教不了他的。”

“真是羡慕谢大人的自在逍遥。啊，对了，我又想起一桩事，范大人，今儿源源拿了一串玛瑙佛珠与我，叫我要每日持诵，说是因这佛珠沐过佛光，说不定会对我有奇效。”

“这种鬼话你也信？”

“只想请范大人帮我瞧瞧，那玛瑙佛珠是什么颜色的呢？”

范无救只得说：“佛珠在哪儿？”

“在我衣橱子里，范大人打开橱子后往右上角找就能找到。”

范无救起身去开了青青的衣橱。

“是串红色的玛瑙，看起来质地不错，成色很足。”

“范大人喜欢它么？”

“嗯？”

“范大人如不嫌弃，就收下罢。这些日子来，范大人你对我的照顾之恩，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听闻沐浴过佛光的佛珠，最能逢凶化吉。范大人每日公务操劳，易遇凶险之境，惟愿这佛珠可以庇护范大人左右。我往后怕是再也做不了鬼商了，也用不着这些法器了。范大人，这些宝物么，还是交与你最好。”

“青青，你……你给我一个恶鬼，送佛珠？”

“范大人才不是恶鬼呢。几时见过恶鬼会给盲女送绒毯的？”

范无救倒也有些想笑了，便只说：“青青，你这么傻，叫我怎么放心再让你一个人生活？青青，你既说你不想再做你哥哥和徐公子的累赘，不如就同我一道返回阴间，住我宫里，我找几个鬼仆服侍你，从此你什么也不用做了，也乐得逍遥自在。”

“真不必。范大人，我在这里也很逍遥自在。从小我只是服侍别人的命，要换别人来服侍我，我还真是很不习惯。”

“青青，你就没有想过，若那沈道非并不肯因此收手，还要继续加害于你，你怎么办？”

“当日，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便可催动冰锥刺瞎我的双眼。如此能耐的人物，若她有心杀我，只怕我早活不到此刻。虽不知她目的究竟何为，但我深深地确信，她应当不会再来加害于我了。因为真正的高手，是根本不屑于对付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的……”

当她将自己定义为废物时，心头滑过的缕缕不甘和悔恨，都在不觉间渗透出颤抖的语调。

这一世，真的要永远做一个废物了吗？

“青青，你不是废物，不是。你是我见过的最最聪慧可人的女孩儿，你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有机会向那沈道非复仇的！”

“复仇……也许吧……”

“青青，你想了这么久，可有想明白，那沈道非为何要加害于你？”

“她只是戳瞎了我，却没有杀我，从常理而言，她定然只是想要给我一个警告。警告我，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不该说的秘密不要说。”

“所以，青青你当时到底是在那冰洞里看到了什么？令她非要下此狠手不可？”

“既然她不想让我说出这个秘密，我就不说了。”

“青青，你在说什么糊涂话！这个女魔头不由分说便戳瞎了你的眼睛，你还要为她保留秘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范大人，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还有着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