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衾不可亲（1 / 2）

圆朗斋内，徐晏熙在珊瑚的红袖添香中静静地翻阅着账册。

珊瑚给徐晏熙磨墨沏茶后，有些施媚地靠上前去，柔柔地笑道：“公子，这一本是尹山机房的账册么？怎么又翻出来看了？”

“因方才与涂大家的闲聊了几句，联想到这账册上还有好些问题不甚明了。”

“涂大家的如今不是在大太太手下做事了么，公子怎么还愿意听他的话？”

“他是因为他女儿给大太太做了贴身丫鬟，没法子的，我仍信他，还是会念着我过往对他的好的。”

“公子，你可否与奴婢说说，这尹山机房又有什么问题呢？”

“当初选在尹山，是因为那边儿泰州人多，泰州人心细又手巧，是最好的织工。只是不成想，他们泰州人好团结，选了个霸王出来，在机房里做采买管事。这一点是我疏忽了，他们选的这个霸王不刮我油水，看起来是不可能的，我只想再看看，他到底刮了多少。”

“公子真是有心了。”

“哎，珊瑚，你也不用老守着我，与琥珀她们去暖庐烤烤炭肉，暖暖肚子也好。我一会儿看完了，再叫你过来。”

“不嘛不嘛，留公子一人在这儿，叫奴婢怎么放得下心来。”

“对了，你方才过厨房去的时候，可有经过玉澜堂？”

“有啊，公子。”

“大太太和姨姐姐们都在玉澜堂吗？四姑娘呢？”

“她们都在玉澜堂内，围了几桌搓马吊子，好不热闹呢。”

“四姑娘也在搓马吊子？”

“是、是啊，四姑娘和大太太在一处说话玩笑，可亲热着。”

“也是，毕竟大太太还是四姑娘最亲近的人了……”

“公子，你想要请四姑娘过来么？”

“罢了罢了，她在这儿我又没心思看账册了，这儿还冷得慌，倒不如留她与大太太多说会儿话吧。”

然而徐晏熙定料不到，四姑娘青青此刻身处更冷的地方。

冒着风雪飘扬的寒气，青青躲在圆朗斋西侧敞廊上，悄悄地趴着墙偷听其中的话语。

脸早被刺痛了，心也是。

珊瑚的一口一个公子，说明了什么？徐家太爷定的规矩，两位公子都该称老爷，为着是树立威严，叫下人们莫敢欺着主子年轻。珊瑚却敢在没人察觉的地方称他公子，看来也是经过徐晏熙默许的，这其中的情谊，也足可见。

本来青青来到这里，是抱着一种大约捉奸的心态。知道珊瑚是徐晏熙的通房丫鬟，两人有什么亲昵举动倒也见怪不可怪。只是愈想着不可怪，便愈想自己亲眼瞧上一瞧。这下倒好，奸情未能捉成，却见识了两人一番恍如老夫老妻的日常，竟比奸情之流的，更叫人酸涩。

“二哥哥，你与她一个通房丫鬟都可以这般交心，如何就不能多信任我一分，叫我也能多些时日陪着你。是我狭隘，你能有她这样的红颜知己，我该为你高兴才是，待我长日不在了，你到底也不会落个空枕凉梦，只是我……我既见到了她，往后又该如何自处？”

含着苦涩的泪，青青还是拖长身影，回到了玉澜堂。之后无论雪梅飞兰如何打趣争问，青青也再不提与徐晏熙的半点交往，倒叫盈袖见了还有些不解。

晚宴虽热闹，青青心上却凉薄，只随意吃些酒菜就匆匆欲归家。

席间不便，席后不见，青青连徐晏熙最后一面都没遇着，又再度别过了。

这正是，可怜愍者执造业，妄兴冤家累世偿。

回到家中，打开房门，那四个鬼妖魔正整整齐齐地围坐在桌旁打着边炉，甚是快哉。

乾达婆率先站起来迎接青青：“好妹妹，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一早走之前还说夜里会回来与我们吃晚饭，怎么却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呢？快来快来，我们也才刚开始吃呢。”

“姐姐，我……我吃过了，在我堂姐姐家吃了好多菜，再吃不下了。”

范无救于是道：“你不是说你要去找你的那位徐二哥哥么，怎么又去了你堂姐姐家？”

“也是巧了，我那小侄女儿今日生辰，堂姐姐家就请了好多桌酒席，我既过去了就蹭了两餐。”

谢必安的注意力却在青青身子披的猞猁狲大裘上：“莫非这件华贵的大裘也是你堂姐姐送的？青青，你怎么还说你与你堂姐姐关系不好。”

“这一个……这一个是徐二哥哥送我的。”

乾达婆打趣道：“妹妹，你的这位徐二哥哥，是不是也准备要来娶你了呀？什么时候带姐姐我也去瞧瞧他吧，我就特别好奇，该是怎样俊俏的公子哥，才能叫我妹妹心生向往。”

范无救却吃味道：“什么大裘，有什么了不起的，让我试试，披着真的暖和么？”

青青神色黯淡地脱下大裘，却并不敢对这几位亲密的好友道出真实心声：“范大人拿去披着吧，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我也不喜欢这颜色。”

乾达婆揩了一把猞猁狲毛绒后，连连摇头：“是件宝贝，这头猞猁狲被制成裘皮之前已有了道行，只是不幸的，没能活到成精的一天。”

青青听到乾达婆这句话，心中一惊，便更不喜欢这件大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