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清意味（1 / 2）

雅集最后定在了茶楼南向的一处水阁，水阁三面环池，风和树静，花木繁荣。水阁地面铺有黄山石砖，顶部设有杞梓木刻成的婆娑花落罩，外廊檐柱间雕饰万字挂落和莲纹吴王靠。水阁东面竹篁蔽日，则摆弄茶席茶具若干，与清泉细流相对，形声俱美，深邃幽奇。

虞山琴社推崇黜俗归雅，琴声清微，不添歌咏。故此契师抚琴，惟山水响应，随兴致妍，如游世羲皇。

待众位雅士畅叙琴话，入座飞觞后，青青还躲在檐柱间举着那面甚不好使的乾坤镜照来照去。

“怎么样？”董疏仙试擘箜篌后，颇有些紧张地溜到青青身边询问。

青青沮丧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动静。碧岑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雅集都快结束了她还不来。”

董疏仙琢磨道：“无妨，他们喜欢我的云雾茶，不把这些茶叶喝光，他们应该还不舍得走的。”

青青瞥了一眼还在畅叙清谈的严天池，又生妙计：“我们还是别等了，干等不及，我们就主动下套把碧岑小姐请出来吧。”

“怎么下套？”

“我听那严公子说，他们要编订一本什么琴谱，就趁着这个话头，董公子你上去给他们介绍神化引。”

“然后呢？”

“然后董公子你就为他们奏上一曲，只是要故意奏得很差劲，音迟且缓，看看能不能逼出碧岑小姐。”

“可是……”

“嗯？董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难处很大啊。鄙人，鄙人根本不会弹奏这曲神化引……这曲太僻了，怕是背得谱子的人就没几个。”

“啊……”

董疏仙羞赧着老脸，正好瞅见茶女鸿雪从旁途经，便拦住了鸿雪。

“公子。”

“鸿雪，我记得你也是个会奏琴的？你想不想过去给那几位雅士助个兴？”

“婢子笨拙，岂敢在契师面前布鼓雷门？”

董疏仙煽动道：“诶，我听过你的琴曲，很是雅澹迟远，正合乎他们虞山琴社的音风。他们雅集的下一个环节是乘兴双弹，你就代表我上去献奏一曲吧。”

“公子……”

“噢对了，你会不会神化引？”

鸿雪的神色忽而变得有些黯淡：“公子为何单选神化引一曲？”

“我想听这一曲。他们选的曲目都太平静无波，我便想选这一曲稍有些抑扬顿挫的。”

鸿雪未答，只将目光停留在背藏乾坤镜的青青身上。

“鸿雪，鸿雪？你到底会不会这一曲呢？”

“公子，鸿雪想先换身衣裳。”

鸿雪走后，青青急忙迎了上来。

“董公子，这位鸿雪姑娘真的好奇怪啊。”

“怎么，莫非方才用乾坤镜照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没有啊，我没有照。我只是说，鸿雪姑娘的举止言行，比较古怪而已。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像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还有你听她的口音，特别在说到为何、一曲这两个词的时候，那个口音就尤其古怪了。”

“哎呀！”

“董公子？”

“夏姑娘，我也一直有这个感受啊。从她入茶楼的第一天起，我就觉着她有些古怪。莫说举止言行，她连梳髻插簪的方式都显得极其古怪，所以自从夏姑娘说到碧岑小姐的回魂时，我第一个联想到的也是她。”

“可是乾坤镜中的她，真的只是一个好端端的人啊……”

青青和董疏仙还禁不住想要议论更多时，好端端的人已换了另一身古怪的衣裳出来。

当穿着月白长衫的鸿雪抱琴而立时，坐在水阁之上的严天池怔住了。

青青也感到自己背后的乾坤镜在微微震动，赶紧掏出来一看，是了，正是那日在映波轩见到的白衣女鬼。

鸿雪，就是碧岑？

到底是还不是？

那为何当日不是？今日又是？

再一细看，鸿雪怀中抱的那张琴不正是映波轩内溘然消逝的伪琴吗？

青青还没来得及对董疏仙说出最新发现，严天池已对鸿雪徐徐迎了上来。

“这位姑娘，好生面善，我们可是在何处见过……”

众琴师皆被严天池的话语吓到了。

鸿雪却木无表情地回道：“叶广霞，我是你前世的师父，你又怎能忘记我？”

……

众人骇然。

鸿雪并未在意骇然的气氛，只是神情淡漠地盘膝而坐，拥据怀中伪琴，奏出了一曲微妙圆通的神化引。

神化飘然，风月神仙。

鹤氅蹁躚，竹杖上撑天。

酒圣诗禅，山林下状元。

脱俗远麈劳，名利俱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