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霁月(二)(1 / 1)
自从跟在齐云霁身边之后,他倒并没有刻意刁难我了,不过从小养成的察言观色的习惯,伺候起他来倒是简便,若是茶没泡好,他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喝了一口后绝不会再碰,这时候就要知道该给他换杯新茶,若是他伏案时间长了,背靠椅背小憩片刻这时不用他多言语我便知道要上前为他捏肩,力道不能过重打断他思绪,也不能过轻让他睡着,其余诸事不计,偶尔遇到他肝火旺盛无处排泄,我更是被推出去第一个给他泻火的,反正我皮糙肉厚,之前被他骂也骂过,打也打过,早已有所觉悟,他副官见我如此殷勤懂事,也乐得安排我贴身伺候。
这日,齐云霁带了一队人马去山中演练,我也随行在列。山中寒气重,我裹上他给的那套改良过的新服,身体暖烘烘的,心里也有点跃跃欲试,结果被他安排负责众人伙食,有一日夜间他突然想吃宵夜,我当时正好守在一旁也无甚要紧事,不想麻烦伙房的人起床下厨,便自己给他做了点吃食,谁知他从那日后就命我身兼伙夫一职。
整个演练持续三日,最后一日,齐云霁命队伍先回营,留我随他殿后,原来前日他就注意到深山中有处貂穴,隐藏极深,母貂只夜间出来觅食,没想到就被齐云霁给碰着了,这不,想着心思把它给一窝端了好捉回去给齐云姜做套围脖。
天色渐暗,四周只剩山中独有的萧萧寂寂之音,守了许久终于等到母貂探出脑袋来,齐云霁聚精会神盯住猎物,张满弓一箭命中,不偏不倚正中眉心,随即他又点燃熏烟放置在**想要逼出落网之鱼,隐约传来几声细微的嗷叫,我一听准是幼崽,果然见两个小家伙爬了出来,趴在母貂尸身旁不停的蹭着要吃奶,只见齐云霁拔掉箭,一把将母貂拎起挂在马背上,无视这两个嗷嗷待哺的毛团。母貂已死,这天寒地冻的,幼崽极难存活,我实在不忍心,抱起一黑一白两只小貂用衣服包好挂在胸前,赶紧上马跟上齐云霁。
没走几步,怀里两个小崽子饿坏了不停的咬我前胸,隔着里衣胸前两点凸起被含住啃咬激得我痛叫一声,“嗯啊!”
前面的齐云霁回头骑马靠近,扒开我鼓起来的衣襟,这才看清我怀里带着的幼崽,我安抚的拍了拍被齐云霁吓到的小崽子,又从挎包里找出一把粟米含在嘴里嚼碎了和着口水嘴对嘴的渡给两个小家伙,喂了好几口两个小家伙终于不咬我**了,可是都仰着脑袋急不可耐的等我继续投喂。我抬头望向齐云霁,他刚才一直没说话,这回见我看向他,才开口训斥道:“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养幼崽,磨磨蹭蹭的今晚都出不了山。”说着一把将我拉到他坐骑上,我两共骑一匹马,背靠在他宽厚的胸膛里,“坐好!”他双手环住我腰身,策马不急不缓,我也安下心来喂两个小家伙。
嘚嘚的马蹄声在静夜里格外响亮,蓦的一声狼嗷响起,接着一阵阵连绵不断,暗夜的树林里潜伏着一双双嗜血的眼睛齐齐朝我们射来幽绿的光芒。
“抓稳了!”齐云霁不等群狼发动,一边用匕首划伤我的坐骑引开视线,一边策马奋力突出重围。呼啸的风刮过脸庞,又冷又硬,身后一群狼围着受伤倒地的马分食,仍有不舍放弃的追着我们跑,驮着两个人的马渐渐体力不支,齐云霁抽出弓箭射击,我带着两个崽子不方便只能握着匕首挥开想要近身的狼。
没过多久,齐云霁箭筒空了,匕首又给了我,他跳下马赤拳对付围攻上来的狼,另外几只趁机扑上来撕咬我骑着的马,一只头狼猛地跃起将我手臂狠狠咬住,拽下了马,我胡乱将匕首插进了头狼的眼睛里,它疼的一松口,我赶紧翻滚到旁边,眼看着它又要扑上来,齐云霁不知何时挡在我身前一脚将头狼踹开,“走!”我被他拉扯着往前跑,夜里又黑,看不清前路,只能凭着本能逃命,脚下一绊,我一脚踩空,险些要掉下山崖,幸好齐云霁一路都攥紧我,此刻他一手撑住一手要将我拽起,“笨蛋,尽会添麻烦!”这时,我看见后面赶上来的几只狼已经靠近齐云霁的后背,他却依旧没有放开手,心中一动,手上便松了劲,就在这一瞬间听得他在头顶喊道:“你敢放手试试!”奈何,他齐云霁再厉害,此刻也是腹背受敌,力竭难撑,眼见着下一刻我就要坠入无边黑暗,肩上猛地被提起,只听咔嚓一声,随后我整个身体被高高抛落山崖边缘的乱石丛里,疼痛中晕了过去。
三日后,宣王府,议事厅。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宣王目光沉沉,盯着下首回来复命之人,距离次子齐云霁失踪已经过去三天,派去搜寻的人马顺着足迹以及血迹找到一处断崖,随后便断了线索,断崖之下是万丈深渊,且壁仞陡峭,不利于攀爬,因此搜寻的难度也更大,众人只能顺着崎岖山路一点点绕道而行。
细雪飘飘洒洒,不过一夜光景,整座山峦已是白雪皑皑,霜染苍林,寒风裹挟着劲雪覆盖苍茫大地,也将那些足迹一并掩埋,深山里一处破落的茅屋,隐隐亮着一抹微光。
衣衫单薄的少年郎小心翼翼将碾碎的草药敷在床上昏迷中的青年身上,又取过一旁熬好的菜粥含在嘴里一口口渡到青年嘴里好让他吞下。喂完青年,那少年郎已是满头大汗,顾不得擦拭,又打来一盆子化了的雪水架在火盆子上烤热,扯了条布巾细细擦过青年刚刚便溺后的下身,换好床单,给青年掖好被角,才披上一件有些残破的棉絮夹袄出门搜寻吃的。
自那日晦生醒来后,齐云霁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四周又都是群狼尸首,血腥气犹重,以防引来更多野兽,晦生架着齐云霁一路跌跌撞撞迷失在了深山之中,也算是天不绝人,竟意外撞进了一处猎户栖身的茅屋,茅屋虽然简陋,好歹是个容身之所,米缸里剩了小半缸杂粮,凭着多年山中生活的经验,倒难不住晦生,主要还是齐云霁的伤势,每日除了外出搜寻食物,也沿途留下记号,方便别人早日找到他们,毕竟凭自己的力气想要带着齐云霁走出去根本不可能。
夜晚又一次降临,晦生背上扛着一只狍子,还是昨日埋下的陷阱,原本不指望能有上钩的,没想到还真有只傻狍子上了当,手里抓着大把火棘果,用来给齐云霁治外伤的,毕竟整日躺在床上,容易捂出疮疡。忙碌了一天,晦生就着齐云霁用剩的一点温水简单的擦拭了下身子便钻进被窝,紧紧依偎在他身旁躺下,冬夜里,虽然身旁的这个男人一直沉睡着,可是只要靠近他,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呼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也不再孤单了,哪怕再难熬的日子,也有个盼头。
“齐云霁,我今天抓到一只狍子了,明天给你做肉糜吃,好不好?”床上的人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说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却不知,黑暗中,身旁的那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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