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梦（2 / 2）

梦初在擂台蹲了几天，然后他带回了长安。

长安刚进队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她拒绝了除了打战队之外的一切集体活动，从不跟我们打试炼，从不跟我们巡山，从不跟我们挂歪歪。

所以最开始我对长安是有敌意的，觉得她根本不能替代拂晓。

拂晓每天上线就在擂台陪我们PK，然后一起去做任务，去打架，去疯，她的圈子里只有我们，她的时间也都给了我们。而长安不是，她的时间都给了她自己的亲友，每次我们海选打战队，她总是打完立刻就退队离开。我们有时候要带她任务，她通常都是说和亲友做，或者说自己混队做。

进队不久之后，长安游戏成了亲，和服里一个比较知名的丐帮，叫疏影。我们几人偷眼望去，她和疏影相敬如宾，一点都不像游戏里的其他情侣，每天老公老婆的腻。那会儿我才觉得长安可能和我有些像，慢热，也许以后和我们熟了，她对我们也会像对她的亲友团，任性、呵护那样好。

又过了一阵，疏影给她在自己的频道办了一场婚礼。

我们也去凑了热闹，眼尖的我发现她的频道下面的小窝里，有一个孤单的名字，我点开一看，他叫麦兜。

出于好奇和八卦，我下跳进了那个小房间。

他似乎很想找人倾诉，而不认识的我恰好成了他的首选。

他说他很喜欢长安，也是为了长安才玩这么久，他没想到长安说和人成亲就成亲，如此闪电战，他都不知道这个叫疏影的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说你和长安是准备成亲的么？

他涩声说不是，他不敢对长安提要成亲，怕被拒绝，就连朋友都做不了。

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麦兜说，长安是个很义气的朋友，任务做不过去的时候哪怕所有人死在一起也不会跑，怪打不过的时候她一个人去看攻略，研究过了再一个个的帮着打，呵护一直被任性呵护着，而长安孑然一人，从没想过要依靠谁，我很想守护她保护她，但是我自卑，我不敢上前，怕她拒绝我。

我当时笑了一声，是带了些许不屑的。

我们聊了很多，也成了朋友，听了我的建议，麦兜丢掉了自己的丐帮，重新玩了一个号，叫柳絮，进了我们的战队。

因为麦兜的请求，我没有把麦兜就是柳絮这件事告诉长安。我们队继续招新，收到了布丁，布丁一进队就对长安猛追不舍，哪怕知道了长安游戏已经成亲也不罢休。

我觉得长安真是个妖精。一下就俘虏了队里的两个人，哪怕是当年的拂晓都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后来我在拍装备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

为了提高战队能力，我想做一把特效武器。我是个纯PK玩家，几乎不参与任何闲散日常活动，从没打过副本。

打最后一个boss的时候我操作失误，导致灭团。

因为是午夜团，大家都想快打完快睡觉，我就被愤怒的团长和队员投票踢出了队，并且雇了杀手全服追杀我，直接上了悬赏榜前十名，刚离开副本就被几个杀手伏击了。

毕竟是我的失误，我被杀了两次之后选择了下线睡觉。可是第二天事情依旧没有平息，boss失误的视频被挂在了论坛上，甚至对我的追杀也变本加厉起来。恰好周日海选，我被压在复活点不能组队，冷眸问我出了什么事，我一时语塞，觉得很丢脸，不想开口。

我不知道长安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认得出女娲技能的光效，她一把把我复活起来，周身挂满了加血buff和护盾，我赶紧一步冲进主城，而她把所有保命的技能都给了我，自己在绚丽的光效之后倒在了光圈里，小小的一团。

我带着冷眸和柳絮来把她救了出去。

海选之后我问她为什么帮我，她说，因为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我还是在被追杀，长安因为帮了我也被追杀，冷眸从论坛了解了事态，找了那天的团长和团员，提出用游戏币做补偿，但是对方的态度过于嚣张，一定要把我杀退服才吧休，所以没有谈拢。最后是因为长安家的疏影认识那个团长，做了和事老，这一页才算掀过去。

我所有在线的游戏好友里没有一个像长安一样挨个地图的找我，面对一群受雇杀手还毅然决然的冲进来救我。

我想起柳絮说过，长安是个很有侠气的人。

我们战队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很多，长安也经常来YY和我们聊天打闹，麦兜用了变声器，长安从来没听出来过他就是柳絮。

随着长安的几个亲友慢慢离开，她开始融入了我们这个圈子，和我们越来越像一家人。会陪我们做任务、打试炼，会为了我想要特效武器陪我打本，为了冷眸想打服战拼命的弄装备吃修为做宝宝，为了姒想做七星帽子跑到网吧熬夜一宿刷齐了所有的材料送给她，为了柳絮随口说了句想要看看武器+6的光到底和+5有什么区别就偷偷的买了几十张+5稳定符往上砸柳絮的武器。

我感动的想，长安是个很好的姑娘。

随着服战的打响，我们合了区，冷眸听说隔壁服转来了一个PK指挥，叫慕寒，就很想把他挖来我们战队，在擂台和他磨了很久也没成功，对方沉默寡言，切磋必接，除了切磋相互指导之外不发一言。

后来听说慕寒看到了长安，说只要长安肯当他徒弟，他就肯来我们战队。

最终的结果是长安同意了，我们队新添一名成员。

长安慢热，和长安熟悉了的我们起先都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一贯冷言冷语的慕寒在长安处吃瘪，完全是热脸贴冷屁股。

慕寒对长安很好，甚至我们都觉得好过了疏影。只是这种好无关风月，他对长安像对一个小辈，宠着护着惯着，长安心情好可能会多和他说几句话，心情不好干脆理都不理他。

这一场师徒闹剧换做我大概也会耍脾气，毕竟长安是个骄傲的人。

慢热的性子也会被捂热，慢慢的长安接受了慕寒这个师父，偶尔也会撒娇耍赖，我偷偷问柳絮他吃不吃醋，柳絮说看到长安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长安是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朋友，哪怕她受欢迎，引得一群人疯狂的献殷勤，换做别人一定早被我心里骂了100遍的绿茶，但是对长安我一句埋怨和嫌弃都说不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她帮过我，而是她爱憎分明，不会拖泥带水。

和疏影好是因为游戏成亲，和慕寒亲近是因为师徒，战队里柳絮从没对她表现出过分关注，所以她对任性、施主、柳絮和冷眸也很好，却只是战友关心，布丁喜欢她，她对布丁一向敬而远之，不会和谁暧昧不清。

她让我真正相信了那句话：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服战出了线，我们选择了战队聚会。我问柳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柳絮说，有点怕，有点担心，也有点激动。

聚会很开心，长安真的很漂亮，带着一种小清新和小柔弱，骨子里确实坚强的。第一天晚上柳絮拉着我泡了酒吧，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这次是彻底动心了，我默默，若我是个男生，面对这样的姑娘也会侧目吧。于是我对柳絮说，你有心思明天和她当面说一说谈一谈吧，要坦白身份此时最好。

第二天早上柳絮真的去敲了长安的门，然而长安和慕寒起大早去□□看日出了。

柳絮笑着对我说，罢了，无缘无份，今后再不痴心妄想。

聚会结束我们各自回家，布丁发帖中伤了慕寒和长安，导致长安和疏影离婚，我们虽然帮着发帖澄清，缺也于事无补，疏影A了游戏，再没回来过。

事情过后很久我私下问长安有没有再找个人成亲的念头，本是想撮合她和慕寒或者和柳絮，然而长安说没有，一人足矣。

或许那也是她的执念。

第一届服战草草结束，我们连小组赛都没有出线，慕寒对冷眸说自己最近身体状况开始恶化，可能时日无多，嘱咐了他不可以告诉长安，最好踢了他再招收一个新指挥。冷眸没有答应，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答应，慕寒来我们队最晚，付出的确最多，对长安，对我们。

我们知道慕寒的病情比长安要早得多，都一直瞒着她。

我觉得我不是个好朋友，对不住她对我全心全意的付出，我对她有那么多的隐瞒。

后来她知道了之后，她对我说了好多，说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徒弟，起先只是有事求慕寒帮忙才会理他，太桀骜，太冷淡，现在才觉得人世匆匆，我不知道如何劝她，只能对她说如今来来得及弥补一二，不要再留下遗憾。

长安说，我对不起师父，从来都是师父宠着我，捧着我，帮我挡危险，帮我理思绪，我今天才恍然发现其实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师父看做我的亲人，像我的父兄一般，我现在很揪心，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觉得好没用。

我默默，我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吧。

长安很惶恐，就算是实习的时候不能经常上游戏，她也会坚持每天和慕寒聊天，确认他还“存在”，她说她想象不到如果有一天师父没有和她说话，她会怎么样，一定会吓得六神无主。

这一天来的很快，是在我们第二届服战结束的那天。

冷眸告诉我们，慕寒走了。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长安呢，长安知道了么，她怎么样，她承受得住么？

一下午都没有她的消息，我能想象得到她有多绝望多难受，却帮不了她什么。开赛前夕她赶了回来，一句啰嗦都没有说，迅速的指挥完冠军赛就下了线。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长安。

直到我也离开了逍遥游，我都没再见过她，她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突然消失，随着慕寒一起不告而别。

我想我可以了解她的举措，慕寒的离开带走了她最后的眷恋。

她应该是不想再看到这个江湖了。

我在A掉游戏之前，经过了柳絮的同意，决定把我知道的一切说出来，然后我就可以也安心的金盆洗手。我期待着长安有朝一日能看到这个帖子，四季江湖，我们的回忆，永远闪耀着不灭的光。

我的鼠标停留在最后一段的文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原来有如此多的真相是我不曾知道的，柳絮是麦兜？我竟毫无察觉。难怪，难怪我在去北京的时候觉得他的声音和YY声音不一样，有些耳熟，难怪他后来会对我说换做疏影我会不会又答应情缘，只怪他晚了一步。

原来是这样……

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觉得是震撼稍微多了一点，慢慢的嘴角蔓延起了一丝笑，真好，那个人，还存在在四季的记忆里，永不磨灭，永远鲜活。

我又翻到最上面从头看了一遍，然后恋恋不舍的关了网页。

看了一眼时间，是几个月前的帖子，我卸了游戏之后对有些的一切都避而远之，论坛也从来都没上过，如果不是疏影打开给我看，我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这篇帖。

“影子，谢谢你。”我对疏影笑了笑，没有解释我昨天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慕寒不在了的事情。

他也没有多问，炒了一盘青豆端上来，顺手扣上了笔记本。他没有对我说节哀，没有对我说开心点，也没有安慰我。

他和我都知道，安慰是绵薄无力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