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2 / 2）

“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沈澈抓起铅笔夹在手指之间转着，“怎么？我不跟你说了吗？他那种人，咱们不跟他缠是最好。就说你哥我吧，虽然平时嘴皮子厉害，但就只是过过嘴瘾是吧？刚刚你也瞧见了，就那个赵哥，还有他带来的那女的，你瞧她那打扮，像是正经人吗？卜远为什么跟他们一块混我是不知道，但要是让我爸知道了，小心他捶你。不对，他会捶我，他肯定会说是我把你带坏了。”

丁离帆把脸埋进枕头里，“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写你的作业。”

晚上八点，丁离帆照例出门去公园跑步，沈澈本来说好跟他一起，临出门又变卦了。丁离帆推开门，看到卜远提着个垃圾桶从巷口那边走过来，两个人渐渐走近，彼此间留着一米的距离，傍晚的尴尬延续到了这时候。还是丁离帆先开口了：“倒垃圾啊？”

“嗯。你这是去哪？”

“我去跑步。”

“跑步？”

“嗯。一起吗？”

卜远愣了愣，他有些猜不透眼前这个男孩的心思了，傍晚那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不可能做朋友了，但这时候丁离帆主动邀请了他，借着巷子里昏暗的灯光，他直直地盯着丁离帆的眼睛。

“好。你等我一下，我把垃圾桶放回去。”

“嗯，我去外面等你。”

丁离帆站到了橘黄色的街灯光下，夜里已经没什么车。卜远的动作还是很快，丁离帆瞧着他从巷子里跑了出来，他换了一条黑色的短裤。

枫林巷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依着一片树林而建，林间小道很适合跑步。跑步这事，起初沈石担心丁离帆一个小孩子，晚上不安全，便跟着他去，也是以为他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结果丁离帆愣是坚持了两年，除非遇上天气不好，附近经常去公园散步的人都眼熟了他，沈石也就不再跟着了。大人们只是觉得丁离帆想锻炼身体，但真正的原因，丁离帆从未跟别人提过，包括沈澈。

那场大火带走了丁离帆的父母，那天丁离帆在乡下外公家，因此逃过一劫。葬礼结束之后，丁离帆开始了在沈澈家的生活。那时候他萌生了一个念头：做一名消防员。这个模糊的念头被他藏在了心里，就像很多孩子，小时候幻想自己长大了是科学家，是飞行员，是大明星，到最后能成真的又有多少？所以丁离帆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可能。未来的路还太长，有时候他很想快些长大。

多年后，丁离帆和卜远在那座近千万人口的城市重逢，那时候他已是那个消防中队的中队长，那晚他带着“新人”去酒吧街突击检查。下午他被老乔叫去训话，傍晚赶回队里，在食堂只扒拉了几口饭就领着“新人”出来了，在酒吧的时候实在憋不住，就去了洗手间。丁离帆想过太多种与卜远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像那晚的那样。那晚卜远刚巧跟经纪人还有公司的几个小歌手在那家酒吧。洗手间外是被酒精、暧昧的音乐和红绿灯光包裹的男男女女，丁离帆和卜远站在洗手池前，瞧着镜子里的彼此。丁离帆想起了七年前的一晚，那是他从军校毕业进消防队的头一年，作为“新人”跟着头头去突击检查，也是那么巧，碰到卜远在酒吧做服务生，任务在身，两个人匆匆谈了几句，只字未提卜远的离家出走。后来轮到休假，丁离帆去酒吧找卜远，卜远却早就辞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