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往日里热闹繁华的街道如今已是落败不堪，空气中满是烧醋的味道。慕容离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隔着厚实的车板也能闻到那股浓厚的酸味。他透过帘子和马车窗子的缝隙看到那些散落在街头的小摊和那些紧闭着的店门，这是他的父皇留给他的瑶光。

他却将瑶光治理成了这个样子。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狼毛地毯，放置着贵重的檀木小桌子，小桌子上是去年刚刚进贡的雨前龙井。茶盘一旁的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香烟，那是最能静心的檀香味道。慕容离将后脑勺抵在车板上，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

那些被称为国手的太医研制不出可以治瘟疫的方子。

天权在百年前发生过一场症状相同的瘟疫。

马车行至王宫的时候，萧然正在宫门口等着他。

慕容离看了他一眼便朝寝宫走去，萧然和方夜紧跟其后。三人一路上皆是沉默无言，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寝殿后，方夜随即便关了大门。慕容离转过身子，面色冰冷，

“说吧。”

“请王上恕属下无能。”萧然一撩袍子便跪在了地上，他鲜少露出这样凝重的吓人的表情，“属下遍寻无果，实在查不出这瘟疫的源头究竟处在那里。病从口入，由气入。食物、水、甚至是空气都可作为传播的源头。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萧然最后两个字一出，慕容离便像是无法支撑一样后退几步，接着便跌坐在了王座上。

“王上！”

方夜吓了一跳，正欲上前，慕容离却摆了摆手。他抬起头，连日来的劳心劳力让他的整张脸都瘦脱了形，黑眸里更是拉满了红血丝。他几乎是颤抖着嘴唇问，

“那依你所见，是何人所为？”

那个名字已是呼之欲出，方夜恨恨的握着拳头，简直要忍不住的骂出了，却因为萧然的一个眼神而强行压制。其实又何必再开口问他们呢？他自己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

慕容离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昏沉起来，从前经历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浮现。他还是瑶光王子时的无忧无虑的时光，瑶光灭国后他强装淡漠实则夜夜被噩梦惊醒的狼狈岁月，和后来他到了天权时那短暂的安稳。

“人大约是悲哀的，不喜欢别人骗自己，却喜欢自己骗自己。”

慕容离笑着摇摇头，眼眶却无法抑制的红了起来。他这一生都求自己活得清明，命自己冷静自持。却仍被感情中的是是非非牵绊，怎么都走不吃和执明的那个泥潭。

窗外有几只燕子成群飞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有些灵动，又像是希望。他看着桌子上的笔墨砚台，笑着说道，

“方夜，你帮我给莫澜，送一封信。”

……

莫澜早已从下放的郡里私自溜了出来，他日夜兼程的从天权赶往瑶光，为的便是想去慕容离身边。朝堂上的事情他帮不了，但好歹也能说话宽慰宽慰慕容离的心。

“县主，过了昱照山，我们便彻底出了天权的地界了。”

下属将灌满了水的牛皮水袋递给莫澜，莫澜却没有接。他望着连绵不断的昱昭山，像是在沉思什么。

他因惹恼了执明被派往王城以外的郡县中视察，因为对执明失望至极而私自离了职守。如今的执明已非从前的执明，整个诺大的天权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正因如此，他每过一个关卡，便心惊胆战一次。

“县主，县主。”那下属见莫澜一直不说话，便喊了他两声，他看着莫澜的样子，很是不解的问道，“县主您在想什么呢？咱们趁着令牌还有用赶快走吧，不然若是王上……”

“你说什么！”莫澜猛地一惊，他一把抓住随从的领口，“哪里来的令牌！”

“县县县……县主，”随从突然被莫澜抓住领子，险些没喘上气，他一脸惊恐的说道，“是临走前王上派人送给属下的令牌啊……说是让县主视察用。”

临走之前……

视察……

莫澜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把丢掉了扯着随从的领子，

“不好，回宫！即刻回宫！”

那个猜想在心头愈演愈烈，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马车在路上飞奔了三日，最后驶向王宫。那块令牌的确让他在一路上都畅通无阻。这般的畅通无阻，他这一路上竟是丝毫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