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清晨，郊外的一栋巨大别墅旁，一只灰色的野兔在草地中乱窜，把柔软的肉蹼压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揉搓，发出嗡嗡的闷响。从落地窗向内望去，米白色的房间里，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背对着窗户，坐在床边拿着书，左手轻轻握着床上正在熟睡的人的手。床头，心电仪绿色的线条规律地跳动着。

似乎是听见了落地窗边的声音，床上昏迷的男人眼皮动了动。

意识慢慢聚拢，他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温热，下意识动了动指尖。

“一一？”一句颤抖的呼唤在耳边响起，他缓缓睁开眼。清晨的光线刺得眼睛有些疼，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那张憔悴到苍白，却棱角分明的脸。

好好看的人啊。他的目光忍不住随着男人移动。

“都准备一下，叫医生马上过来。”男人压低声音朝对讲机喊完话，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温柔的微笑，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

“一一，别怕。”

男人的嘴唇很软，也很热，让他莫名感到安心。他张开嘴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还戴着氧气面罩。他四处环顾了一圈，轻轻抓着男人的手，感到有些陌生和不安。

房门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医生长着一张东方混血的脸，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但却展示出过人的老练和娴熟。他径直走到床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

“谢意醒了？先坐起来吧。”医生脱口而出流利的中文，帮他摘下了氧气面罩，于是房间里弥漫着的那股奇特气味扑面而来。他轻轻皱了皱眉。

“怎么了？头疼吗？”身旁的男人紧张地俯下身。他有些惊讶，摇了摇头。

医生戴上手套，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一边观察着他的瞳孔一边问：“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眼神放空了好久后才慢慢摇头。

“你记得他是谁吗？”医生指着男人问。

沉默，摇头。

“你记得这是哪吗？”

沉默，摇头。

“那你记得些什么，想一想，告诉我。”

谢意感觉脑子转得很慢，像是被浆糊黏住了一样，沉沉地往下坠。他没有回答医生的问题，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扇落地窗占据了整个墙面，像把清晨的树林装进了画框。下巴突然被抬起，男人那张悲伤的脸和窗外的美景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不认得我吗？”

他眨了眨眼睛，男人那强烈的情绪像一滴墨水甩进了他一片空白的脑袋，让他突然清醒了一些。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开始努力地思考，却渐渐皱起了眉头。男人近乎恳求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有些难以承受。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抓不住自己的声音。

“对……对不起。”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嘶哑。

“快拿杯水来。”男人朝四周吩咐，又转头看向医生，“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

“神经元的恢复需要时间，”医生镜片下的目光冷静地看着男人，“你要有耐心。”

“要多久？”男人明显压抑着怒气。

“不知道。你别忘了，我们没有这样的先例。”

男人不说话了。他怔怔地看着谢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要急，先观察一段时间。”医生的语气里隐隐有些不耐烦，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那个男人，反而径直坐到床边端详谢意，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别靠他那么近，杜淳之。”男人冷冷地瞪着这位年轻医生。医生迎上他的视线，丝毫不为所动。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您要的水。”一名女仆恰到好处地打破了沉默，谢意赶紧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杜淳之随即站起来，示意助手把仪器推过来。这个麻烦的爆发户，干什么都随心所欲。在谢意醒来之前非得把他接回家，害的他搬着大大小小的仪器跟着过来。

“我现在要给病人做一个脑部扫描，麻烦闲杂人等出去。”

“我就在这看着。”

“走开，影响我工作状态。”

谢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安地捏紧了水杯。男人瞥见了他的小动作，一下就没了脾气，态度终于软了下来。他默默摆手示意大家都出去，然后走到门外悄悄拉开一条门缝，面无表情地监视着房里。

杜淳之脊背一凉。